隔天一早,紅色瘋子把神似香包的平安符交給我,一面向我抱怨:「那傢伙從以前就是個煩人的討厭鬼,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經非陰陽師服不裝,不知該說是臉皮超厚還是怎樣──而且,他真──的真的很惡劣,經常跟我吵架,不然就是整我!」
紅色瘋子口中的那傢伙就是昨晚跑到我們宿舍的冰塊臉冷冽。聽他這樣抱怨,可見冰塊臉不是什麼簡單人物。能讓紅色瘋子產生這麼明顯的情緒波動,冰塊臉肯定是非常瞭解紅色瘋子的那個。話說紅色瘋子連抱怨都沒什麼怒意,任誰都會認為他跟冰塊臉感情很好。
「那不是很好嗎。」檢查四方位使一起為我完成的平安袋、確認沒有破損或凹折後,我把紅繩調整到適當的長度才戴上。
「哪裡好了啊!」紅色瘋子不滿地瞪過來,一屁股用力坐到教室裡的位子上發出不小的聲響──如果我們不是第一個抵達教室,其他同學絕對會被紅色瘋子弄出的聲響嚇到。他的視線死死瞪著前方白板,像是不服我沒站在他這邊。
「我是受害人耶。」一邊聽他委屈地不滿抱怨,我也跟著坐下,順便摘掉有點起霧的通靈眼鏡,用衣角擦拭鏡片。
「有差嗎?平時都是你讓別人受害,這是現世報。」實在無法替紅色瘋子說話,我可不想違背自己良心去幫一個詐欺女僕,在我的角度看他被冰塊臉制裁還滿爽的。冰塊臉才是正義。
「連賽巴斯欽都欺負我嗎?身為執事怎麼可以這樣──」紅色瘋子皺起眉頭嘟嘴,委屈地抓上我的衣袖。就算如此強烈希望我可以站在你這──可惜了,紅色瘋子,這種事情我是幹不出來的。
為了守護立場,我馬上送他一個爆栗好讓他知難而退。
「你又不是少爺,幹嘛聽命於你啊?再說我也不是真的執事!」真說起來我只是臨演。
「好痛……」低下頭去如同打架打輸的喪家犬一般,紅色瘋子的失落模樣不知為何有種新鮮感。這是我頭一次看見這傢伙這樣消沈,看來小紗的事情讓那個有張冰塊臉的傢伙知道,對紅色瘋子的打擊不小。
沒打算理會他的我開啟了無視技能,專心上課的同時,發現每堂課的教授、老師不約而同提醒期末考的時間、出了期末報告以及寒假的作業,我才注意到時間已經快到放寒假了。依稀記得那位梳著包包頭和辮子的預知靈女娃百合,有說過寒假的時候我會怎麼樣……如果是指被一大群疑似是被前世我殺死過的妖怪鬼魂們追殺,我好像已經開始習慣了──不忍說,習慣被追殺好像有點可悲。
「阿信,你今天會去嗎?」上完課後,紅色瘋子問了句不需說明我也懂內容的話語。言下之意無非是希望我再度去女僕咖啡廳幫忙。雖然沒有特別討厭,但我也沒有什麼理由非去『微笑』不可;再說,今早紅色瘋子剛把結界設置好,就算跟他分開,單獨待在宿舍房間裡應該也不會有事。然而,在我回答他前,手機就傳出短促的震動聲。
會在這時間傳訊息的不知道是誰。我示意紅色瘋子等一下,然後打開手機──是沒看過的號碼傳來的簡訊。本以為是廣告簡訊,結果點開一看,裡面只有短短的兩行字。
我在宿舍房間等您。冷冽。
這內容讓我差點罵出三字經──為什麼冰塊臉會有我的手機號碼?電信公司會讓人這樣輕而易舉查到不認識的人的電話號碼嗎!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那個,阿信,你還好吧?」紅色瘋子歪頭湊過來想看我的手機畫面,我馬上把手機收起來──看來剛剛太過震驚讓他察覺到不對勁了。
「沒事,我很好。」就算有事也不會告訴你。誰知道你們這群瘋子會不會是串通好的?就算冰塊臉可以制裁你不表示你們不會合作對吧?而且入學時,每班都有一個班級通訊錄要填,我填完班級通訊錄後的下一個就是給紅色瘋子,所以他那時就已經知道我的號碼──說不定是這傢伙記下來之後傳給冰塊臉的。
「這樣啊……對了,你去不去?」紅色瘋子還沒有放棄邀我去微笑女僕咖啡廳當勞工,不過現在這種狀況我相信誰都不會點頭的。
「有點事情要做所以不去。」
「好吧。」被我拒絕後他也不再糾纏。只是聳了下肩,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完後便獨自啟程。
目送紅色瘋子離開後,我火速趕回三零四號房,還因為太過急躁而讓房門發出巨大的聲響,聽上去就像門在哀嚎──開門就看見紅色瘋子的床上已經有個一身陰陽師服、面若冰霜無表情的傢伙坐在那裡。看見我進房,那傢伙一派自然地朝我舉起手「唷」了一聲。
「唷什麼唷啊私闖民宅的可疑人士!再說了你是怎麼進來的?」房門明明就有上鎖,剛剛打開時也是鎖著的,這傢伙會穿牆嗎!
「是我的式神幫的忙。」冰塊臉簡短地做出有跟沒有一樣的解釋後,憑空變出一張看起來很舒適的椅子到我身後。隨即,他輕輕彈指,房門自動關上。
「坐吧。」冰塊臉很快攤開掌心,示意我可以坐那張椅子。
就算還在狀況外,我也感受到這傢伙有個可以很自然地惹火別人的技能──「有沒搞錯啊你這私闖民宅的傢伙!少擺出一副房間主人的樣子!」緊握的拳頭在意識到時已經朝冰塊臉的腦袋狠狠劃過去,擊中的實感提醒我已經順手地給了這傢伙一技必殺。
「噢嗚。」吃痛而低下頭揉腦袋的冰塊臉,一面揉一面緩緩抬頭擺出苦笑。「南晴所言不虛,這招真的很痛欸。」他輕嘆口氣,好像有些不甘心。「連我也中招,全村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還沒陣亡的東影了嗎。」
講得好像我造成屍橫遍野一樣,不過是被摳個芭樂死不了人的好嗎。
「所以呢,你是來做什麼的?不會是要告訴我那個什麼四方位使裡面最強的就是那個還沒陣亡的誰吧?」我斜著臉由上而下瞪視冰塊臉,吐出一個很隨便的猜測。
「嗯──我們四人裡面,實力最強的是南晴,不過已經是以前的事……現在的話,大概是我或是東影吧,只是我們沒有正式打排名戰過。」他支著下巴認真地考慮一會後,給我這樣的回答。
這傢伙是真的笨還是在裝傻?我想知道的事情可不是四方位使的實力排行榜,如果只是想說這個的話我馬上就把你趕回去!
像是讀到我的不爽,冰塊臉換上嚴肅的表情。
「我今天是受託來送這樣東西的。」他從寬大的袖子裡摸出一支比一根手指還短的金色拆信刀。拆信刀造型單純,沒有特別的花樣也沒有刀鞘。唯一看起來像設計過的地方,就只有刀的尾端有個小圈圈,看起來可以穿線或扣起來做成吊飾。
「這把刀並不是單純裝飾品,是真的能夠作為武器使用。」冰塊臉指了指我正在觀察的刀,「是協會長主公要我送來給少主嗚噗!」
為什麼他會有奇怪的語尾,是因為又吃了一顆阿信牌摳芭樂的關係。這傢伙以為我不懂主公跟少主的關係是什麼嗎?我父親早就已經過世啦混帳!這傢伙為什麼跟紅色瘋子一樣喜歡把我和協會長當成父子,我們真長得那麼像嗎?
「少主真的很不留情欸。」雖是捂著腦袋,冰塊臉卻笑嘻嘻的。這傢伙其實很享受被這樣打嗎?「好──受託的東西已經送到,現在是任務結束的自由時間……」冰塊臉支著下巴,維持無害的笑容看過來。「要不我們去『微笑』如何?西刃拼命忍住怒氣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你這傢伙打從一開始就預謀好了對吧?雖說事情辦完你想去哪裡都無所謂啦,但為什麼要帶著我?
「少主的樣子似乎有所不知──晚一點昨天見過的那一群傢伙還會來的。西刃的結界才剛做好、他人也不在這裡,如此脆弱的結界面對那群妖物大概撐不到一分鐘,還是到微笑去比較有保障。」冰塊臉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做出補充。
意思不就等於我非去不可嗎?
「知道了,去是沒問題,不過麻煩你把衣服換了。」畢竟那身陰陽師服超級引人注目的。這傢伙在穿著上比起紅色瘋子還要誇張許多,紅色瘋子或許個性超級詭異,至少打扮還是和普通人一樣沒有差別,這點冰塊臉要差勁多了……果然人有一好沒有兩好嗎?
想來冰塊臉八成沒有帶那把小刀以外的東西過來,我從行李挖出一套衣服丟過去,這傢伙身高矮我一點,應該穿得下。
「真的要換上嗎……我不是很喜歡這種衣服。」冰塊臉接住衣服,苦著一張臉打量起手中的襯衫和牛仔褲──雖然不是走在時尚尖端的衣服,不過有得穿就別抱怨了好嗎混帳。
「閉嘴穿上去就對了。」氣勢不能落人後,我斜眼瞪過去。「就算走遍整個市區都不會有人穿你這種,社會禮儀應該顧一下吧!」還想吐槽他該不會連這些基本常識也沒有,但冰塊臉卻突然一拍手,看上去好像豁然開朗地頓悟了什麼。
「那要是被問起,我就說我是從日本來的,這樣就能自然地應付過去了!」那臉笑容像在說這身行頭對他就是這麼重要。真的是吼,到頭來不管如何你都不打算換掉陰陽師服吧?
冰塊臉很快把衣服摺好還回來。收下衣服擺回原本位置後,我往門口去打算帶路──冰塊臉迅捷地起身、伸手橫在我前方,擋住本來打算開門的我。
四方位使的實力,是夜徒協會中前四名──這跟紅色瘋子相似的反應速度可說實至名歸。順勢回頭一看,冰塊臉已經進入昨晚進宿舍前的無表情模式,陰狠氛圍比反派還像反派。
「昨天那群傢伙找回來了。」冰塊臉一擰嘴角,綻出一個似是不屑的笑容。「本還想給個機會,所以只是送到別處而已──既然這麼希望被滅的話,就如你們所願吧。」他上前握住門把,我立刻讓出空間給他。
進入備戰狀態的冰塊臉,表情就像房門外的它們欠了幾百億不肯還一樣。
我還沒有看過紅色瘋子以外的退妖師是如何戰鬥的。根據體育館那時候、還有月芳那時候的印象,也許冰塊臉也跟紅色瘋子一樣,打架時要花上一點時間。本著好玩兼無聊的心情,我拿出手機打開計時功能──就這一看,我猛然記起一件非得確認不可、但這時間點不適合的事。
想起這件事後,我當機立斷決定等冰塊臉打完後再逼供他──沒錯,就是到現在我都還不知道的,冰塊臉這傢伙到底是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