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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炸彈,」洞拐四短暫的軍旅生活當中,截至目前,唯一能自豪的點,就剩「手榴彈擲遠。」
而且,他發覺,這個項目意外簡單。
鑑測前,連上發灌滿水泥的伯朗咖啡罐練習。
起先,他滿頭問號,以為軍方耍人,若非「耍寶。」
他夥同幾位歲數相近的鄰兵,抓了年紀最小──二十、一歲而已──的班長來問。
對方說:
「手榴彈比你各位的腦袋還貴重呀。你各位腦袋可以掉,你他媽手榴彈不能丟啊,你各位。」
確實,班長講的不無道理。
在軍中,槍枝、彈藥確實比人的腦袋更貴重、更不能遺失。
不知為何,明明聽起來超不合理,從他口中說出來卻言之鑿鑿、擲地有聲──伯朗咖啡灌水泥,撞到柏油路面,的確會發出「叩──」聲。
人在軍中,最忌諱「懷疑東、懷疑西」──只好姑且信之。
想像手中的實心咖啡罐跟手榴彈的重量相似,洞拐四試投了幾次,發覺投得挺順手。
正式鑑測時,他的表現出乎自我期許的程度
只不過,所使用的手榴彈並非會引爆的實彈,而是解除引線、拿掉火藥的彈殼。當然,重量確實接近灌水泥的鐵罐。
他只是稍微助跑、控制揚角,用後腿發力、扭腰帶動上半身,使用慣用手將老舊手榴彈向前一拋,旋即伏倒在地、就地掩護。
他並沒有餘力偷瞄自己丟了多遠,只聽見身後的弟兄發出一陣驚呼。
鑑測官報「三十公尺。」
他發覺:投得意外地遠;明明只有輕輕一拋,幾乎沒有刻意施力。
不太清楚為何鄰兵們要那樣大驚小怪。
對習慣投球、理解基本的投擲姿勢的洞拐四來說,手榴彈擲遠並非難事。
國小的時候,他就喜歡拿軟式網球來丟。
因為沒什麼朋友願意陪他投接球,他只好對著牆壁自投自接。
練著、練著,就練出興趣。直到上大學,他還是會時不時去學校體育館旁邊的空地,對著河堤的牆壁投球,自接反彈球。
他可以重複這些動作一整個下午;直至,手痠得舉不起來,方休。
原以為「理所當然」的投擲技能,沒想到,竟讓一部份的人覺得「苦手。」
從他們的姿勢來看,可以看出,完全沒有投擲球類的經驗。
那種「未熟練」的肢體不協調是肉眼可視的。
你可以看出:如果投擲手不能側身,讓慣用手向後伸展至極限、輔助側的前腳跨出大步、腰桿維持平衡、透過下半身帶動臂膀施力──
只要缺失上述任何一項基本條件,投擲的姿勢,看起來,就會像「觸電,」或被電梯門夾傷那樣──
又或者,活屍末日電影裡頭出現的喪屍──呈現肢體扭曲的姿態。差不多可以比擬那些完全不會投擲的人的動作。
洞拐四發現更令人意外的事實:二十公尺的最低標準,對於完全不會丟球的人而言,竟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門檻。
說起來,洞拐四既射不准,又不耐操;肌力差,肺活量又低。
伏地挺身,以及仰臥起坐,兩個肌力項目,他也只是勉強達標。
三千公尺跑步項目,儘管有跟著部隊繞著連本部,每天早上、下午各跑一次,他跑到兩公里左右就體力不支,只能退到「快走線,」乖乖承認失格。
刺槍術時,只是茫然模仿鄰兵的動作,跟著亂刺。
要說,身為一位受訓的士兵,除了還算靈光、擅長考筆試的腦袋,以及記得如何將槍枝大部分解、再裝回去,在體能項目上,他的成績可是一塌糊塗。
唯有「手榴彈擲遠」這個項目,讓他感覺到:自己並不純然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他甚至想像:萬一「戰」起來,就算據槍、打不中目標,起碼可以幫忙投擲手榴彈,牽制,甚至震懾敵人。
有了這層認知後,他終於看見新訓的成果,以及些許的成長。
至少,自己從「接近不適服」的廢柴,進步到「起碼還能投擲手榴彈」的堪用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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