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在找路了。
眼前是一個大型道路開發的工地,四處是尚未鋪平的路面,裸露著粗糙的地基。
我站在其中,像站進一場尚未完工的人生。知道自己該前行,卻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我跟著一個人走,直覺他也在找出口。但他忽然回頭看我,低聲說:「別跟著我,工地管理員在那,不讓人穿越。」
語氣平靜,像是早已熟悉這裡的規則。我停下腳步,抬眼一望,果然有個人站在那裡,用目光禁止我越界。
於是我只好改走工頭指示的路,順著一條剛完成的外環道前進。牆高路窄,四周水泥封閉,我在這通道裡像困獸一樣,不知道出口在哪。
前方出現一個像車站的入口,還在建設中,依舊是一片工地模樣。我和另一個也在找路的人一同走進去,三條走道展開在我們眼前:
第一條,磁磚已鋪好,乾淨整齊,卻沒有一絲人煙與指引;
第二條,雜亂破碎,工程未完;
第三條,通向工地邊緣,似乎可以離開這大型工地。
我猶豫片刻,選擇第三條,心想:「與其在這迷路,不如先到工地外邊。繞點遠沒關係,總會找到方向。」
正要轉身,那人卻忽然叫住我:「是第二條。」
我回頭一望,竟憑空出現了一塊指示牌——像車站裡那種冷冷的方牌,立在走道口。有人正走進去,那條混亂的路彷彿忽然有了名字。
我選擇相信,便跟著走進第二條走道。
不久,我們來到自動售票機前。我一頭霧水:明明是在找路出去,怎麼變成進站買票了?
但還是買了票,把它對折了兩下收好。直到要過閘門才驚覺那是磁卡,不能折。急了。幸好一旁擺著一枚小章,只要蓋章就能通過。我趕緊補蓋一章,才微微安心。
這時,那人卻掉了票,我蹲下來幫他找。地面散落一堆被人丟棄的收據,我翻了又翻,怎樣也找不到他的票。他索性打算蒙混過關,只拿張收據假裝有票。
我一向守規矩,見他這樣,心裡不免一緊,雖然不是我做錯事,卻莫名覺得心虛,害怕被查。
通過檢票口後,映入眼簾的不是車站,而是一座庭園,一座宛如觀光景點的古風街區。開放式的木亭一間挨一間,裡頭賣著各式各樣的舊物。我們走過這些店面,我說:「這裡不賣金莎巧克力啊,也沒有任何現代的東西,像是刻意強調懷舊。」
心裡也思忖著:單賣這些陳舊的器物,怎麼會有生意呢?
空氣裡瀰漫著潮濕的霉味,彷彿歲月在這裡沉積太久。那味道真實得令人皺眉——我從沒在夢裡這麼清楚地「聞到」什麼。像是某段舊時光,頑強地黏附在我身上,不肯散去。
我走著走著,想不明白自己為何在這裡?原本是想出去的,怎麼麼一步步走進了過去?
我就在這古老街景的盡頭,靜靜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