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觀察一個人的說話語氣、舉止互動,甚至是他們使用的工作桌。這些細節就像一扇窗,透著光,讓我窺見對方內心的奇幻世界。也或許是因為,我也是這樣凝視著自己。
我們是如何成為今天的模樣?這其中交織著太多因子,經驗、關係、創傷與選擇,每個人都因此獨一無二,但攤開來看那些故事情節,卻又似曾相識。
我花了兩年半諮商,只為了找回內心那個模糊又沉默的自己。這段旅程漫長曲折,掀開層層記憶的,線索依然指向同一個起點,家。家,是我性格、行為、情緒反應的源頭。
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從這裡出發,然後走向外面的世界。
有一天,我發現我不再喜歡現在的自己。因為我把自己的價值,建立在這個搖晃不定的世界中。久而久之,忘了內在的自己其實很脆弱,脆弱到一遇上風暴,就會下沉得很深,連向上浮起的力氣都沒有。
父親為了追逐事業理想,長年耗費大筆資金,連房子都賣了,直到今日依然一無所有。那些資金從哪裡來?來自我的爺爺奶奶,是他的父母辛苦留下的。他仍滿懷理想努力打拼,持續做著他的夢。而我,卻不敢作夢。
母親從小背負著原生家庭帶來的陰影,父親的家庭也與此交織,讓她在人生的每一段路上都走的顛簸。儘管如此,她依然勇敢撐過。而我所成長的家庭,就是這些傷痕、掙扎、遺憾交織而成的產物。
為了安睡,母親依賴酒精。有時夜裡,她的眼神與行為讓我感到陌生,那不是我認識的她。有時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有了早發性的失智症。與失智有關的事,只要聯想到她,就讓我感到焦慮。
想著,所以我的父母留給我甚麼?我告訴自己,至少他們給予我在一個良好的教育環境中成長,至少擁有能為自己努力的能力,只是有時會害怕作夢,有時在焦慮裡迷失。
幸運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那我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想,也許都是。自己在年幼時期,內心成長的歷程,是被愛滋養長大的,正是那些歷程,成為如今修復自己的力量。我仍然父母口中的掌上明珠,心中的寶貝。我知道他們努力給予愛與關心,只是在這充滿矛盾的世界中,我們都在找尋一些平衡。
有時我會想,我的父母其實挺失職的。但,又有誰天生就會當父母?又有誰真正受過教導,知道怎麼當好這個角色?
可是這過程中,誰來安撫我這個角色?
我選擇保有一點距離,學著課題分離-他們的人生課題,需要由他們自己負責。我或許可以傾聽,但不該背負。照顧好自己,是我此刻最重要的責任-先學會安撫那個在內心深處顫抖的自己。
因為是家,所以才難念。
看著盧導的作品-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敲響我心中那些故事難題。家,一個讓每個個體彼此依存、彼此牽絆的地方,所以經,才會那麼難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