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愛自己,我總是渴望透過外界去證明自己有愛的能力。
我把所有希望別人對我的,都投射在他人身上。
可是人心本就難以預測,我竭盡全力討好,最後總是換來一場笑話。愛得太卑微,只會讓人踐踏與輕視,我輸得一無所有。
「要學會愛自己,才能去愛人」,我始終做不到這一點,所以才在重複的劇情裡碰壁,慢慢地更加懷疑自己不值得被愛。
就這樣惡性循環。
世界很不公平,人們總說壞人會遭報應,然而事實卻是他們將爛攤子丟給你後拍拍屁股走人,自己繼續瀟灑人生。受傷的人只能不斷舔舐傷口,努力撐過一次次陰霾,卻還要被說成是壞人讓我們有所成長,該感謝他們的出現。
善良錯了嗎?
真誠錯了嗎?
「你沒錯,只是你用錯地方」。
對,不管我怎麼做還是會被其他聲音評判,所以結痂只會被摳掉繼續腐爛。
活著就像溺水,不斷掙扎、沉溺。
「你還年輕,很多道理還不懂」。
「如果你未來可以過得很好,現在結束不就太可惜了」。
「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
大家要說服別人活下去似乎都很容易,要說服自己卻很困難,我找不到活著的理由,腦海中無數次幻想死亡的場景,從前的悲傷蕩然無存,只覺得鬆一口氣。
苟延殘喘,可以這麼形容我的現況。
你問我真的想死嗎?
想死是真的,想活著也是真的。
即便我早已遍體鱗傷,那份渴望依舊存在,它被埋在我塵封已久的內心,因為不敢抱有期待,自動轉換為奢望。
它被我小心翼翼捧著,生怕摔著、碰著。
那是我對這個世界僅有的最後一絲掛念。
我不想靠別人來拯救,但我真的下墜太深,總想著有人拉我一把。
我被拉起過,珍惜那得來不易的緣分,想要死死抓住,結果那人又親手將我推入另一個深淵。
以為退一步海闊天空,卻忘了我的後方是萬丈懸崖。
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我經常這樣開玩笑形容自己。
但沒有人喜歡蟑螂,如果可以,我希望像水母一般生活,輕盈自在,隨波逐流。
在浩瀚的海洋中,水母沒有固定的方向,也沒有繁重的負擔,它們順應著潮流,自然地遊動。
無論風浪如何,都能隨遇而安,保持內心的寧靜與安詳。
水母如果會哭的話,大概會乾癟吧。
我很討厭別人對我說「不要哭」這類的話。
眼淚不是單純的水份而已,就像人並不是只有喜怒哀樂四種情緒一樣。
我知道自己很平凡,即使我嚮往天空、嚮往大海,想要成為浩瀚宇宙裡獨一無二的塵埃。
我覺得沒有人可以真正理解另一個人,因為你不是他,你沒辦法完全感同身受。
因此就算我有成千上萬的哀愁,向任何人傾訴也得不到釋放,我不認為那樣做可以得到安慰,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也許總有一天傷疤會自己慢慢癒合吧?
然而現實卻是,我沒有那麼強大。
所以我每個夜晚都在偷哭,從國二那年開始直到現在。
曾經我以為自己已經痊癒了,但我忘記摔破的玻璃是沒辦法恢復原樣的,直到那天我坐在書桌前滑手機,笑著笑著就哭了。
看著鏡子裡不斷哭泣的自己恐懼無法克制地湧出,我甚至開始不認識眼前的那個人,也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
後來我像瘋了似的研究死亡的方法,不是我不想活下去,而是我不敢繼續面對變得愈來愈奇怪的自己。
這樣很像在找藉口,但那份想死的心情實在過於強烈,我每天過著皮笑肉不笑的生活,胸口始終悶得難受,連微笑也開始讓我覺得疲倦,我失去了對周遭一切事物的關心,提不起精神,也毫無興趣。
夜晚的枕頭變成我唯一的依靠,我只想趕快入睡,因為只有睡著了,才能夠短暫的逃離這個世界。
意外地發現,二十歲之後,我最常想的問題居然是,我的生命要結束在什麼時候?
起初想著,四、五十差不多了吧,正是壯年,也不想活到太老。
後來又覺得,三十就夠了,再十年就結束掉這慘痛的一生。
直至今日,等到畢業就好、或者是現在,哪天心血來潮死了就死了也沒關係,諸如此類的想法像湧泉般注入我的腦袋。
平常在路上也總是在想,要是現在有一台車把我當場斃命就好了。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國中那時開始有憂鬱傾向我就已經產生了輕生的念頭,有一次我拿美工刀割自己的手,力道很輕,後來沒留下疤痕,可當我自殘完看著自己滲出鮮血的手,我哭到喘不過氣。
「我為什麼會這樣,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對不起,我不想死」那時的我是這麼想的。
到現在過了快十年,心境理所當然不同。我對所有一切事物感到麻木,痛苦的麻木。
大二那時候沒去自殺是因為,想到媽媽會很難過,她是支撐著我的理由。可是現在不同,仔細想了想,好像沒有什麼人能讓我放不下,夢想什麼的早就淡卻我的腦海,曾經渴望去做的事情也沒了熱情,就這樣算了,什麼都沒關係了。
爸爸好像一直覺得我吃藥有所好轉,他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撐過每一天。
前幾個月在家的時候,恐慌發作,呼吸不到空氣、冒冷汗、身體抖個不停。以為和往常一樣吃藥就會緩解,但那天沒有,我倒在沙發上,因為痛苦眼淚流個不停,桌上剛好有我剛才在做作業割紙的筆刀,我拿起它在手腕上一下一下地劃。
其實割得很大力,不知道是刀片太鈍或是什麼原因,傷口不深。
當我冷靜下來後,痛覺蔓延上來,我也停止了哭泣,看著和國中那時如出一徹的傷痕,這次內心平靜的可怕,同時也覺得自己好像找到釋放的出口。
動作的當下我是無意識的,等到回過神來,才發覺剛才發生了什麼。
再後來,我已經不再假裝。
一路以來我都習慣裝沒事,不想把壞情緒帶給周遭的人。
但現在我裝都裝不了了,好像很多身體機制都集體罷工,吃不下、睡不好、開心不起來、沒有力氣做任何事。
像一具空殼。
這樣的狀態自然隱瞞不了,關心接二連三地向我襲來。
他們習慣性問出「怎麼了」、「為什麼又這樣」、「最近有發生什麼事嗎」諸如此類。
我根本沒有好過,因此不存在「又」這個問題。
也許在他們眼裡,只有我在原地踏步。
想得到認可的人也不曾給予我稱讚,習慣了被批評、被否定,那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
不敢嘗試、不敢前進、不敢妄想大膽或成功,因為我做什麼都只會在第一時間被指責。
從小就開始看人臉色,對任何事物小心翼翼,即使我考了第一名、拿到模範生、市長獎,我也沒有得到想像中的期待。
只是想要被鼓勵跟認同,所以我極力證明自己。
國中畢業後我便放棄,看不到一絲可能性。
我對太多事情抱有期待,卻總是撲空。
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這麼輕易就能放手,我拚命抓住的東西終究會離我而去。
我知道那本就不屬於我。
但巨大的難過與空虛籠罩了我,將我困住。
對一切感到麻木、厭煩。
好想把身體掏空,像水母一樣,沒有煩惱、自由自在就好了。
不知道在放不下什麼,對這個世界。
我的生活好像真的一片黑白。
為了找到快樂填補空虚、為了遠離行屍走肉、為了不讓自己那麼無聊。
但這些行為本身就很無聊。
我真的一點都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