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人們試圖神化那些「失落」專輯時,往往會追問為何這些作品從未正式發行,多半的情況是:這些作品在製作過程中被半途放棄,或是創作者自己覺得不夠好而選擇打入冷宮。來自加拿大的後搖傳奇也有同樣一段失落錄音帶謎團,這張專輯如此神秘,以致多年來許多樂迷甚至懷疑它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還是樂團為了打造神祕形象而設下的精心騙局。

Godspeed You! Black Emperor 這張名為 《 All Lights Fucked on the Hairy Amp Drooling 》的早期作品據說是在錄音完成後的短時間內發行極限量的33 捲卡帶,隨即就從地球上蒸發。如今他們已被公認為史上最具開創性的後搖滾樂團之一,但正因為這張神秘卡帶存在於出道前的時期,令無數樂迷展開了接近三十年的偵探式追尋;長久以來,這場狩獵看起來都注定徒勞無功。
首先,這張作品的實體數量極度稀少,尋找實體錄音幾乎不可能,而樂團一直拒絕透露任何可能擁有卡帶者的身分,也讓人普遍相信,這 33 捲錄音帶可能只有樂團內部核心成員才擁有。樂團成員Efrim Manuel Menuck 是在 1998 年,也就是限量發行四年後,首次公開承認這張錄音帶的存在。
他表示,由於當時缺乏資金與唱片公司支持,根本無法將它正式發行。此外,據說這張專輯本身也與後來我們熟知的 GY!BE 風格相距甚遠,它本質上是 Menuck 自己的早期試錄帶,僅有少數外人參與,標誌性的磅礴、交響式編曲在這張作品中幾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充滿噪音、剪輯以及民謠元素的低傳真素描,長度約一小時。
Menuck 長期認為這種「雛形階段」的作品沒有公開的必要。因此,儘管多年來樂迷一再請願,希望 《All Lights Fucked 》能有正式發行,但這些聲音始終未被回應。樂團的堅持促使粉絲自發組織網路社群,希望自己找出這張錄音帶——從 Discord 到在私密 BitTorrent 站點上懸賞,不一而足。樂團堅持不讓步,粉絲則絕不氣餒,這場對於「後搖聖杯」的追尋進入了僵局。

粉絲首次取得重大突破是在 2013 年,一名 Reddit 用戶上傳了這張卡帶的照片,並分享了其中兩首歌的數位轉錄檔。大家以為終於抓到線索,但原始貼文很快就消失,帳號也被刪除,讓許多人開始懷疑是否又是一場騙局。也許這張錄音帶根本從未存在,一切都是樂團為了營造神秘氛圍所捏造的虛構故事。但人們依然沒有放棄。
直到 2022 年,這張錄音帶終於在網路上全數流出。當年那兩首歌的轉錄版本與最新流出的內容相吻合,大家這才意識到:他們真的成功發掘了一件後搖歷史上最難以取得的聖物。不過,隨之而來的下一個問題是: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錄音帶中收錄了 27 首歌曲,正如 Menuck 早先所形容的那樣:這些是用四軌錄音機 Portastudio 錄製的粗糙試錄,充滿瑕疵、爆音、失真與奇特的變調人聲,與後期 GY!BE 的風格截然不同——儘管其中偶爾閃現一些後來風格的雛形。換句話說,雖然粉絲如願以償,但他們是否做了一件違背樂團意願的事?
Menuck 在 2022 年錄音帶洩漏後,選擇將完整數位檔上傳至 Bandcamp,似乎是為了證明它是真實的錄音,也間接證實他其實一直保留著副本。他將下載所得的收益全數捐給加薩地區的人道救援基金。雖然他一開始不想公開這些作品,是因為覺得這些作品不能代表自己的實力,但如今公開它們,似乎也讓這件他原本不想面對的事情帶來了一點正面意義。

錄音帶洩漏後,Menuck 也登上了 Vish Khanna 主持的《Kreative Kontrol》Podcast,談及這張錄音帶的歷史,以及他對「失落專輯」被挖掘的看法。他雖然承認自己很高興看到粉絲如此喜悅,但同時對整件事仍抱有保留態度:「當年我只是錄了幾卷卡帶給我 12 個朋友,三十年後卻出現在 YouTube 上,這實在有點瘋狂,我很高興大家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在聽這些作品。我要說清楚,我並不心懷怨恨。」
他也許對粉絲欣賞他早期作品並不感到怨懟,但他似乎對整個「錄音帶神話」的誕生略感失落——因為對某些人而言,那段傳說的神秘性比內容本身還重要。這張錄音帶註定要活在傳奇的陰影之下。
儘管如此,Menuck 對這段過去仍保有某種自豪,他並不覺得自己當年的嘗試是一個錯誤,在節目中說:「我不覺得那卷卡帶是個錯誤。我並不覺得丟臉。如果我年輕個幾歲、而且這件事發生在五年前,我大概早就上傳到 SoundCloud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