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邦提的名單還沒清點完，還剩一位最棘手的成員。
他微微轉向茉琳那頭；她使了眼色，表示支持。「萊爾。」
「麥潔？」「米蘭妲？」「不可能──」「她還只是個孩子呀！」「她是女生──」「女孩子不該上前線──」
一陣鼓噪，眾人七嘴八舌地質疑杭特的決定跟批評麥潔；更多不客氣，直接挑明「女人不該打仗，何況擔任要職，」拿著大萊爾的性別窮追猛打。
「冷靜！」老班尼提高音量大喊，「聽聽中尉有什麼要說──冷靜，各位鄉親！」盡他所能幫大萊爾緩頰。
沒人理會，依舊故我謾罵。
杭特高舉雙手，雙手往外側比劃，像將浮在半空、想像中的絲線拉平，又像指揮亂成一團的樂隊停止演奏。
「各位，」他輕咳一聲，「誰敢質疑全落日山澗最好的射手，應該是沒睡飽或撞昏頭，匆匆跑來集會──各位，」
他停頓，確認整個會場無聲、觀眾屏息，才接續：
「當各位在靶場，把射擊當飯後娛樂，歡笑、打屁、互相調侃，像射擊俱樂部一樣遊戲──這位年輕人，各位鄉親 . . .」
他望向麥潔。
「年輕的萊爾，當年英勇的遊騎兵的繼承人，能專注將目標一一擊倒、彈無虛發。她的技術是靠一、兩天就練成的嗎？不對，她天天練槍。」
他注意台下的聽眾不再嘻皮笑臉，全都繃緊顏面肌肉，嚴肅看待幾秒前才在嘲笑的對象。
「打獵就是她的本業，而──我敢賭上我的『名字』跟各位保證──她才是天生幹『獵』人的料。
「來，誰來反駁我看看，嗯？──同是打游擊戰的我，斯曼儂、邦提，對她的能耐十分清楚：她瞄到哪，哪裡就有死掉的傢伙──我最不想糊里糊塗蹦到這傢伙的準心前。」
「哈哈──」聽眾被猝不及防的幽默給逗笑。
「來，麥潔上台。」杭特揮動手指。
麥潔照做了，鬆開緊握妹妹的手，接受杭叔的徵召。
「各位知道，」杭特挽著萊爾的臂膀，用一定力道押著她的肩膀，「這位年輕人連日來的辛勞嗎？」
台下的人紛紛搖頭。
他吸氣，接著：
「這位年輕人隻身前去偵查賊窟的態勢。我們當中，就屬她最熟悉敵方陣勢。萊爾的槍法又最好。試問：如果我們不倚賴她──各位友善、無懼、果敢的落日山澗居民──我們還能倚賴誰？」
麥潔很感動：眼前這位鬍子凌亂的大叔可能是她人生中唯二──雖然其中之一的遊騎兵萊爾已不在世上──真正認可她的大人。
杭叔的背影讓米蘭妲短暫回憶起老爸教她打獵、用槍的背影。
「麥潔，」杭特湊到她臉旁悄悄話，「妳要不要跟鄉民們說說妳的決心？」
他指向台下開始交頭接耳的群眾
「妳現在可以佔用舞台。」
她吞了吞，緊張得雙臂顫抖不止。
她左顧右盼，拚命從腦袋瓜裡倒出一些中肯、激勵人心的話，或把自己塑造成邦提大叔所講的那個形象；一方面又覺得內疚不已──因為自己真的沒大叔所講的那麼厲害。
她頂多就是很會打獵，比任何村民射得都準──就這樣。
她恰巧瞥向婕莉的方向：妹妹雙掌交握，像是祈禱神靈保佑她不要說錯話，同時又為她感到驕傲，對她投以信任、期待的眼神──
麥潔想起老媽的樣子：老媽總是掛心麥潔，老是擔心這、操心那的──
「麥潔是不是又闖禍了？」老媽總是這樣跟鄰居賠不是──就算麥潔根本沒做什麼，老媽總是為麥潔沒做過的事情道歉。
這才讓她驚覺：小婕莉這傢伙──麥潔從婕莉身上看到早已逝去的母親的影子。
「麥潔絕對不會讓遊騎兵萊爾的名聲受損，」邦提填補麥潔未說話時的空檔，一邊緩和現場浮躁的氣氛，「你各位等著看好。」
說完，杭特看了麥潔的眼神，判斷她應該可以掌握現場，便讓出舞台，給她適當的發揮空間。
「呃……」她習慣性抽鼻，「嗨，各位。」
台下傳來幾聲乾咳以及模仿麥潔抽鼻的聲音。
「好……呃……雖然跟大家都很熟了……但我不常……站在這麼多人面前講話……呵呵……」
沒人回應。
「呃……」她看了邦提大叔一眼，又掃視台下觀眾，之後再度望向老妹那頭──老妹仍然雙掌交握，替她祈禱──她又和邦提大叔相覷，覺得自己得振作點。
她深吸口氣，打算豁出去：
「我不太會講話啦──基本上我的槍先開口！」
「哈哈──」台下傳來些許歡呼，還有人吹口哨附和。
麥潔得到回應，稍微找回自信，發言大膽起來：
「我看到那群屌爛掉的──」她急忙摀住嘴巴，同時想起媽常說不要隨便罵髒話。
「說出來──」「咻──咻──」「說、說──」
（下一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