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是走過沉默的橋,才抵達聲音。
而有些名字,風一吹,就藏進我們一生的懷裡。」
==「剛剛說到……你在住院時,有時會想家。」何醫師的語調像是剛從風裡取來的,輕輕落在話語之中,不急、不推。
思蘊點點頭,視線落在診間的木窗邊。那裡的玻璃映出她的輪廓,有些模糊,像風經過的水面。
「那時……常常想起你母親?」
「嗯,也會想到……我爸。」她的聲音輕得近乎氣音,像在說一個不該被打擾的名字。
何醫師沒有接話,只是輕輕側了側頭,示意她可以繼續,也可以不說。
「他很少講話……從小就這樣。我媽說他是木頭人,可是我覺得……他是石頭。冷,硬,沒有聲音。」
思蘊的手指輕扣著椅緣,像是在叩問過去的牆面是否仍然存在。
「有一次,我還很小,可能三、四歲。我摔倒,膝蓋破了皮。他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走了。」
她語氣裡沒有責怪,只有一種奇異的安靜,那是多年後才長出的理解,不是原諒。
「你希望他那時說些什麼嗎?」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自己那時應該不要哭,那樣他也許會留下來。」
空氣像被什麼捏住了,說不出的哀傷在對話裡緩慢滲出。
「妳記得他有抱過妳嗎?」
「……好像沒有。」她皺眉回憶,然後緩緩搖頭。
「那妳怎麼知道他愛不愛妳?」
這句話不尖銳,卻像手電筒照進洞穴,思蘊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
「我不知道啊。小時候哪懂什麼愛……」她頓了頓,像忽然聽見自己說出口的話,「可是我很久之後才發現,我一直在等他說,他有在乎我。」
何醫師輕輕點頭,像接住了這句話的重量。
診間一角的風鈴被風吹得輕響,兩人都沒有看向它,但聲音彷彿應和了什麼。
「說出來之後,妳覺得……有什麼變化嗎?」
思蘊沉默許久,像在感覺內在有沒有什麼鬆動。
「有點喘得過氣了。」她低聲說。
何醫師微笑,但沒有過多表示。他知道,這只是開始。真正的河流,尚未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