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下週三有空嗎?」某日,來自前單位的同仁訊息跳出,如是詢問道。
立即打開行事曆,我瀏覽完後秒回「有」,再後知後覺想到要追問對方原因。
「我揪一團去探班喔!」對方回覆完,消失了音訊,看來去忙碌於揪團行程了。
欸?
耳聞公所近期開始陸續文康旅遊的規劃,三人成行,可以各自決定要去哪裡旅遊。難不成我這邊也變成其中一團的觀光景點了?
哪招。
後續跟主揪確認時間人數等細節,我決定跟上他們下午的行程,於是開心申請了半天休假,當日在辦公室等待公所同仁的到來。
上午時分,盤點了手頭的工作。都是一些不具急迫性的文書任務,可以隔幾天再處理。去各地稽查的案件數量也剛達標,下一個月再繼續努力即可。
嗯?交叉稽查的案件中,分署負責的部分似乎還少一件……
稽查是跨縣市的作業,若分署要來本轄區稽查,需要協助製作稽查表單,但通常都會提前數日告知,不至於趕不出資料。
瞥見時間已經逐漸接近中午,我將這件事拋在腦後,準備一邊處理簡單的案件,一邊等下班。
結果就在此時,分署承辦打電話過來。
「明天分署長說要去稽查XX米廠喔。」
……啊?
說好的提早幾天告知呢!
距離下班剩下半小時,我驚恐、錯愕,翻出稽查表單,另一手打開與公所同事的對話框。
來到辦事處才第二個月,第一次遇到緊急任務了啊啊啊!
表單整理的時間快則半小時,慢則數小時,端看該業者資料的複雜程度。我屏息打開系統的各項數據資料,迅速審視。
還好!是單純的案件!
然而我的製表經驗還很薄弱,前輩僅需半小時,對我而言仍是一大挑戰。
我開始瘋狂剪剪貼貼,將各種公糧庫存、加工數據一一歸位,眼角餘光看著電腦螢幕角落的時間流逝。
……啊,好懷念的既視感,曾經我要在短時間內做好主管的交辦事項,不論是遇到颱風災害馬上撥款、活動上臨時修正長官站位、還有更多更多崩潰的大小事……
咳咳,不要懷念這個。
將發散的思緒收攏,我專心整理資料,在終於看見尾聲的時刻,辦公室門口探出一顆頭來。
三位昔日的公所同仁正站在辦公室外頭的走廊探頭探腦。
時間剛好來到中午休息時間,辦事處的同事一個個起身,準備去吃午餐。他們看見門口站立的三個身影,似乎有些困惑。
「是我公所的同事啦!」我趕緊上前招呼,將客人帶進來,隨便安置在一旁的方桌,再趕緊回到座位將剩下的表單做好。
明明說好樓下的大門口等,竟然自己找到路上來了。辦事處的建築構造很神秘,辦公空間也很多,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找到我。
該不會一個個探頭進去看吧?
我想像了一下畫面。……哪裡來的怪叔叔!
「XX公所?大老遠跑來?」同事方正跟阿嘉驚訝的看過來,跟客人們點頭致意後,也默默離開辦公室吃飯去。
總算將資料整理好送出,我跳起來,將電腦關機,包袱款款,跑到三位同仁身旁。
農業承辦小孟和職代妹正忙碌於工作,無暇請假參加。這次來的是三名男性,分別是轉作單工大哥、隔壁課室的灰哥、一名小主管。都是很熟很熟的同事,說來就來,行動力驚人。
「你們辦公室好安靜,都沒有聽到電話響耶。」灰哥率先發表感想。
聞言,我瘋狂點頭表示同意。我到現在還很不習慣安靜的辦公室,這裡電話不多,會打進來的只有業者,極少一般民眾。有時候連打電話都是一種壓力,總覺得劃破了片刻的安寧。
與公所截然不同。
這樣的環境其實很棒,可以專心處理手頭的工作,不會被打斷思緒。
忽然覺得自己方才那半小時的奮鬥,根本不能跟以往的公所生活比較。
當年的我是怎麼辦到的?一邊處理緊急的交辦事項,一邊應付民眾的電話詢問,有時還要分心回答同事的問題。
回不去了,不年輕了。嗚嗚嗚。
「剛剛我們就這樣走進來了,沒人理我們。」單工大哥描述尋找我的經過。他們還真的一間間辦公室問我在哪裡,說有多高調就有多高調。
好丟臉。不過其實會找我的客人也不多,大概被當成公糧業者或保險業務之類的人物吧。
小主管的目光則是一直定在走廊上的盆栽。看他的眼神,似乎對於那個盆栽的狀況不太能苟同。
那是公所同仁當初集資買給我的祝福盆栽,如今各種枯黃落葉,模樣有些慘淡。
「這盆還有救喔你看看,還有點綠綠的!」認真推測只是陽光攝取不足,我剛移到走廊去放而已,相信很快就會起死回生了。沒錯沒錯。
隨意亂聊著,我帶他們簡單繞了辦事處的建築一圈,步出大門。
「拍張照吧!」就著辦事處的招牌,我拿出手機,和三人拍了張自拍照。這個畫面很是特別,照理說不該出現在此地的公所同仁,如今不遠千里來相會。在不斷改變的風景中,仍有不變的人與物。
著實珍貴。
在附近一起吃頓飯,飯局中閒聊不少公所的現況。
聽說我的空缺剛補上職代,結果剛來一週已經吵著要離職,讓小孟等人傷透腦筋。
新區長的風格和以往不同,大家還在努力適應;有臨時人員退休或離職,陸續招聘不少新人。
等等……我才離開兩個月耶?
對於時光流轉的神速,我瞠目結舌。
飯後,介紹了幾個家鄉周遭的景點,以地陪的角色帶他們到處走走逛逛,期間忍不住一直拍照,努力留下此刻的每一個畫面。
在網路社群看過他人分享,常常見面的好友是不需要合照的,因為彼此知道很快就會再見面;而如今我與公所同仁只能久久碰面,只能透過相片將回憶記錄下來。
單工大哥依舊爽朗,笑說新來的職代真的不太妙;灰哥依然是詼諧的代表,說著「公所的電話沒停過」還能不見厭世的情緒;小主管寡言,但悄悄告訴我有同事因為考績問題而黑化,如今上頭很頭痛等等的小道消息。
半日的行程結束,道別前,灰哥想起了什麼,從車廂內掏出一本書。
「單工弟託我給你的。」
那是某部小說的系列作品,每隔數月就推出續集。在公所的那些年,我常常和單工弟聊這作品的劇情,鐵粉如他總是第一時間購入,看完後主動借我,讓我跟上最新進度。
近日看見該作品的續集出版公告,還附贈了展場限定短篇,我察覺接下來要自行購買了,又察覺那特典數量有限,只有單工弟才有辦法手刀下單。
只能忍痛放棄了嗎……?當時的我如此想道。
而此時的我,驚喜的從灰哥手中接過這本書,還有那份特典。
單工弟太暖了吧啊啊啊……
我感動不已,隨後立即理智上線。不對啊這樣我要怎麼還他書?現在可不是每天道早安的關係,而是根本見不到面啊!
「下次見囉!」
單工大哥、灰哥、小主管,三位同事輕鬆揮手,轉身上車,踏上歸程。
「下次見!」我回神,也向他們揮手。場面沒有預想的依依不捨,我目送他們瀟灑離去。
說得也是,下次還會再見。
將合照分別傳給三位同仁,我感謝他們前來探班,也約定未來再次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