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最終願意退回兩個月的押金,我們也敲定了最後搬離的日期。
媽媽的求生意志出乎所有人意料,短時間內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甚至順利地拔了管。醫生說她的狀況比預期好得多,但語言能力與行動機能仍在退化。她的聲音越來越細,走路也只能靠人攙扶。但那雙眼睛,還是像以前一樣,亮亮的、倔強的。
爸爸申請了外籍看護,卻還在排隊等待。這段空窗期,他咬牙請了一位台籍看護,雖然費用很高,但對媽媽照顧得非常細心。我看得出來,媽媽一開始對陌生人是有戒心的,但現在已經漸漸適應。
🚬幾乎每天都陪我去醫院,陪我說話也陪我一起坐在病床邊,聽媽媽絮絮叨叨。
他總會很自然地幫媽媽按摩,從小腿一路按到手指。那樣的細心與耐心,讓媽媽後來偷偷問我:「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笑了笑,說不是。
🦋他可能喜歡我吧,但我們現在就是朋友。
🚬聽得出來,但從沒說破。
他會一邊幫媽媽按摩,一邊說他在居酒屋的笑話,有一次還跟媽媽分享他未來想開一間居酒屋的夢想。
讓客人用「故事」來換一杯酒。
🚬媽媽妳今天說說看妳的故事,如果今天故事夠好,我就招待你一杯最貴的。
他這樣說的時候,媽媽笑得喘不過氣來。
那天下午,媽媽睡得早。我跟🚬離開醫院,在醫院門口,我忽然說:「我想請你吃飯,謝謝你這陣子的幫忙。」
🚬笑著搖頭:我不想在外面吃飯,我想去妳家煮火鍋吃。
🦋那我們加料加肉!
🚬可以請我喝酒嗎?
🦋沒問題!
我們去錢都點了外帶的海陸鍋,還特地加了他愛的麻辣鴨血。接著又去全聯補了火鍋料、豬五花、和一瓶威士忌、一打啤酒。
🚬總是會默默地看我的表情與動作,不會讓我感到負擔,卻能讓我輕鬆地表達心意。我們有種很微妙的默契,就像某種已經磨合好的習慣,即使分開了,依然還在彼此心裡運作著。
小小的套房裡,電磁爐咕嚕咕嚕地煮著鍋,牆上的小掛鐘滴答滴答,聲音特別清楚。那一晚,我們吃得很滿足。
🚬喝了不少酒,但神情反而越來越安靜。他坐在我的對面,望著我,忽然輕輕扶起我的臉,低頭吻了我。
那個吻,不急促、不猛烈,只是很深、很長,很像是一種壓抑了很久的思念與捨不得。
🚬我好愛妳,妳知道嗎?
他忽然這樣說。
我一下愣住了。
🦋你沒說過……我不懂你為什麼現在要說這種話?為什麼要讓我混亂?為什麼不阻止我去澳洲?
他沒有馬上回答,只是低頭,拿起酒杯,把杯裡最後一口威士忌喝乾。
他的手微微顫抖,我從沒看過他這麼沉重過。
他說話很慢,像是每一個字都拖著重量從喉嚨裡擠出來。
🚬因為我是個沒有未來的人。
空氣靜了下來。
我有前科。
…酒駕,撞死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