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佳佳坐在醫院外的老樹下露天咖啡座，淡淡的咖啡香讓俗外塵囂靜了下來。
「妳能想像再也無法和媽媽說貼心話、話家常嗎？這就是我現在的狀況。」佳佳話語透著無奈，「我能理解，只要想到得了失智症的親友未來會忘記我，我將成為他生命中的陌生人，我就很難過，妹妹說，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媽媽了。但後來我試著用另外的心態面對這樣的媽媽，盡量找時間回去陪陪她。」
我緊握雙手，「嗯，最近我只要想到非常疼愛我的叔叔得了失智症，眼淚就會掉下來，而且當我抱著他哭，他都沒反應，這讓我更傷心哪。我不肯相信這麼為人和善的人會失智，我拚命挖掘他有失智的蛛絲馬跡，找了資料、還去陪診、買了一堆營養品，想向醫生問清楚叔叔真的有失智嗎？到底又是什麼原因？很難接受好端端的人怎麼會退化這麼快！妳說用另外的心態面對已經失智的媽媽？是什麼心態呢？」「就是活在當下，且看且珍惜。雖然失智一年多的媽媽已不認識我了，但至少媽媽還可以在我眼前，我還看得到她。」佳佳簡單的回答把我拉回現實面的應對，我停頓一會說：「叔叔的生病也讓我想起十幾年前我爸爸的驟逝，讓我有非常多的遺憾與難過，那時我總是想等忙完再多陪爸爸，後來就是遺憾自己當下沒多點時間與長輩多相處。」
佳佳點點頭，「是啊，每個人的人生功課都不一樣，多少是我們無法選擇的。就像我也不能明白，究竟是親人突然離世，還是久經病痛折磨自己與家人，哪一種會比較好。但遇到了，就是你的命定，也不用想太多，去面對就是了。」
我繼續向有智慧的佳佳請教，「如果以後我常關懷、陪叔叔聊天、努力逗他笑，不知他的失智症會不會因情緒比較好，就可減緩？」佳佳苦笑道：「陪伴是好的，可以陪他做他比較喜歡做的事情，如我媽媽即便失智了，還是喜歡打牌，也喜歡我哥哥帶她去曬曬太陽、看風景；隔壁的失智症伯伯喜歡唱歌，只要一播放老歌，他就會跟著哼唱，不要讓他們一直睡覺，至少對患者是好的；但失智是漫長的過程，我還是那句話，做妳能力範圍所及的，不要想太多，不要有不切實際的期望。我的媽媽、妳家的長輩只可能會逐漸衰老，不可能愈來愈好……」
面對真實而扎心的結論，我們得有心理準備，不然失智症患者的照顧者與病人本身都會很沮喪、無力，甚或焦慮憤怒。當人生病時，唯一想抓取的就是曾擁有的平安健康啊！
本文發表於自由時報(113年5月2日)https://art.ltn.com.tw/article/paper/1643777
快枯萎的蘭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