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的文章,在十年後看到卡謬找到了共鳴與答案。
卡繆的三本荒謬之書,各自以震撼的句子結尾。
在《卡利古拉》裡,權力走到極致,皇帝仍然高喊:「我仍然活著!」在《異鄉人》中,默爾索走向刑場,仍祈望有群眾咆哮,給他最後的陪伴。
而在《薛西弗斯的神話》,卡繆輕描淡寫卻最為深沉地說:應該「想像」薛西弗斯是「快樂」的。
三個結尾,其實都是人面對荒謬、無解與終結時的姿態:
— 不屈的存在感。
— 渴望的共鳴。
— 以及自我想像的和解。
若把這些與中國文人、佛教菩薩的精神放在一起對照,就出現了奇妙的呼應。
豐子愷在文化大革命被師生批鬥至黃埔江邊時,仍能跪下,對著翻湧的浪花說:「我今生真是有幸來到黃埔江上洗把臉!」
這是一種瀟灑,是把羞辱轉化為風景,把死亡邊緣化為生活的詩意。
而佛教裡,地藏王立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觀世音則以聞聲救苦為職志。這些不僅是慈悲,更是一種對荒謬世界的回應:
即使無窮無盡的苦難存在,我仍選擇留下來,承擔,守護。
卡繆說「活著」是荒謬中的吶喊;菩薩則說「地獄不空我不走」是慈悲中的承諾。豐子愷則把這種處境,轉化為生活的幽默與淡然。
那麼,當人生面對困境低潮,我們是否必須像菩薩那般豪情壯志?或能否像豐子愷那樣瀟灑漂亮?
也許答案就在卡繆的提醒裡:我們能夠「想像」——
想像荒謬裡仍有快樂,
想像困境裡仍有風景,
想像生命在最不堪時仍能有美感。
生活的品味,不在於外在環境,而在於心境的轉化。
心境若能安定,荒謬與苦難也就化為意境。
很難嗎?
試著去「想像」。
因為在想像裡,我們既不否認荒謬,也不放棄自由,反而能創造出一種近乎藝術、近乎慈悲的生活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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