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點的光》
第二章|熟齡不是一個標籤,而是一段路
隔天早上九點半,部門例會準時開始。
會議室一側是整片玻璃,外面的人可以看見裡面的人在點頭或沉默。
葉國倫把新的季度主題命名為「再進化」,每一個字都像是命令。
「我們要做『熟齡市場』,四十到五十五歲,妳最懂,芷珊,來帶。」他說。
她心裡苦笑:我懂的是自己累了,不是懂怎麼賣給累的人。
吳子齊把 Miro 打開,貼滿便利貼,寫下「熟齡=穩重、務實、抗拒改變」。
她看見那幾個字,像被人用粗黑筆畫了一個誤解的輪廓。
「不見得抗拒改變」她說,「更多時候是沒被尊重地解釋過。」
房裡安靜一秒,然後有人清了清喉嚨。
葉國倫微笑:「很好,芷珊妳可以從『被尊重的解釋』切入,做三支影片。」
她忽然覺得自己說的話被關進了另一個盒子,貼上了新標籤。
會議後,同事們散去,玻璃牆外的人流像另一場未完的會議。
吳子齊追上她:「學姊,妳那句話很中肯耶,我可以幫剪影片。」
「好啊!」她點頭,「但我想先去找真正的故事,不只是關鍵字。」
「去哪找?」他問。
「去菜市場、去里民活動中心、去社區大學。」她回答,像念出一份遙遠卻必要的清單。
午休時,蔡亭予傳來:「晚上七點,永康街那家河粉,我訂了。」
她回:「我去。」
下午她抱著筆電去了客訴部門,聽兩位熟齡客人的反饋。
阿姨說:「你們年輕人都用一堆 App,我們只想要有人講清楚。」
伯伯說:「不是我們不想學,是你們不想等。」
她把這兩句原話記下,像撿到兩顆真實的石頭。
傍晚下班,她步行到永康街,夏末的風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黏度。
河粉上桌,湯熱,香菜浮在邊緣,像一圈小小的勇氣。
蔡亭予先開口:「妳要不要乾脆離職,我聽妳唸太久了。」
她苦笑:「說起來容易。」
「妳有專長啊!品牌故事寫得這麼好,做內容顧問、開工作坊、接案,都可以。」
「我想要的是可長可久,不是像短跑。」她說。
「那就找可以讓妳久的東西。」蔡亭予夾起牛肉,語氣像放下一個結論。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街上店家的招牌燈一盞盞亮起,像有人在心裡找開關。
蔡亭予忽然笑:「其實我也想換,我被新來的副理踩到兩次台了。」
「妳不是說妳能忍?」
「忍太久會變石頭。」蔡亭予無力地說。
「所以我們要變什麼?」以萱問。
「變會發光的東西,但不是拿來照別人的功勞。」
以萱聽了愣一下,覺得這句話該被抄在某本筆記。
離開餐廳時,天空飄下很小很小的雨,像提醒某種轉念需要水。
回家後,婆婆已經走了,客廳只留下她收拾整齊的痕跡。
陳仲維問:「妳今天怎麼樣?」
「我想去找一些真正的故事。」她說。
「工作上的?」陳仲維挑眉問。
「也是人生上的。」
他看著她,像在衡量一個看不見的風險係數。
「妳別衝動。」他最後仍說了這句。
她點頭,轉身去洗澡,水聲把話題沖淡,卻沖不掉心裡的起伏。
夜裡她打開筆記本,寫下今天聽到的兩句話,旁邊畫了兩顆石頭。
她在石頭上點了一個點,想像那是光。
以上故事為虛擬情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