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的 亞洲動保大會(Asia for Animals Conference, AfA) 首次在台灣舉辦,在三天的議程中,來自不同國家的學者、NGO、政府代表與企業倡議者齊聚一堂,討論跨物種的處境與行動。我連續參加三天,並帶著研究動物議題教育的眼光去觀察,發現一個貫穿全場的關鍵字「Collaboration(合作)」。
有趣的是,在現場口譯時,這個字被翻譯成「合作的藝術」。這個翻譯,正好成為我三日觀察的核心。因為台灣正面臨流浪動物零撲殺的矛盾、鯨豚圈養的困境、政黨與民意的落差.....,我看到的是「合作是一門需要長期經營的藝術」,而非僅是單純短暫的共識。

Day 1:零撲殺的矛盾
大會第一天,賴清德總統親自出席並致詞,強調台灣已達到「零撲殺、零安樂」,視之為尊重生命的展現。然而,這段發言立刻在社群媒體引發爭議,許多人及動團皆指出, 「零撲殺」和「零安樂」其實不是同一件事:
- 零撲殺:指收容所不再因為空間不足而隨意處死犬貓,屬於制度上的進步。
- 安樂死:在動物病痛或無法改善的情況下,仍是動物福祉的必要選項。
將兩者混為一談,容易造成誤解,甚至誤導民眾以為「任何安樂死」都是殘忍行為。
現實是在2017年施行零撲殺政策下,許多收容所爆滿,動物的生活品質大打折扣;這究竟是尊重生命,還是為動物帶來另一種形式的困境?
這讓我想到「合作的藝術」的重要性;這些利害關係人,如政策的制定者、收容所第一線人員、動保團體與社區,甚至是每個台灣公民,都必須一起面對問題,而不是各自為政。

Day 2:圈養的困境與倡議的侷限
第二天,我參加了「野生動物利害關係人」的場次。台灣在 2024 年通過禁止鯨豚表演的法案,這是動保的重要進展,但問題沒有因此解決,因為鯨豚仍被圈養在狹小的水池中,無法展現天性,業者又缺乏經費改善環境。於是有NGO提問:「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讓我想起前一天在「娛樂產業中的動物」,關於泰國老虎廟的案例;當年在NGO與媒體的壓力下,老虎廟被迫關閉,但後續老虎的安置卻成了新的難題,因為安置的空間不足,老虎並沒有過的比安置前要好。

講者 Tanya Erzinclioglu 語重心長地指出:動保團體的倡議固然重要,但若缺乏長遠規劃,動物依舊會陷入困境,甚至可能因對抗型倡議而導致更糟的結果。

這也再次印證「合作」不應只是口號,而是要共同承擔後續責任;不論政府、業者、NGO、學界和社會大眾,都必須在不同的立場裡找到協商與妥協的方式。
Day 3:政治的承擔與教育的缺位
大會最後一天的「動物與政黨」,邀請了民進黨、國民黨、民眾黨的立委同台,談論推動動保法案的經驗,這樣的場景在台灣並不常見,因為動物保護往往被邊緣化於政治之外。
立委們檢討立法推動的失敗,多半不是技術問題,而是因為人民缺乏共識,因此,他們一致強調「資訊溝通」的重要性,即沒有社會理解,就沒有立法基礎。

然而,這三天下來,我注意到一個弔詭現象:
- 幾乎所有人:如學者、NGO、政治人物,都在強調「教育的重要性」。
- 但真正的教育場次,在整個大會中卻只有70分鐘,顯得格外地小眾。
此現象呼應我長期的關注:
動物教育往往被期待承擔很多,但在現實資源配置中,卻最為薄弱。

此外,這也讓我想到,若要在學校推展動物保護教育,其實會面臨一個根本的難題,即
學科本質的差異,如:
- 在自然科學,動物可能只是生態或演化的一環
- 在社會科,則是法律、政策或社會議題
- 在語文與藝術,則成為文化象徵或文學隱喻
所以,我認為,雖然教育的潛力很大,但若未清楚定位與跨學科合作,動物往往仍舊處於被邊緣化的位置。
總結:合作 × 教育
三天的 AfA 會議,讓我看到動物保護的三重困境:
- 理念與政策的落差(零撲殺 vs. 收容爆籠)
- 倡議與後續責任的斷裂(禁止表演 vs. 鯨豚安置)
- 制度與社會認知的差距(政黨推動 vs. 民眾共識不足)
這些困境,最終都指向同一個答案:合作的藝術。
我認為,合作不是指跨國、跨組織或跨政黨達到共識即可,而是更需要建立在以 教育所奠基的社會共識上;如果沒有教育去打開社會理解,那麼合作將失去民意基礎。
因此,我相信動物保護的未來,不只是合作的藝術,更是教育的藝術。這也是我一路以來堅持、並將持續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