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很長的時間自我觀測,明明27歲的時候,年輕張揚,唱著《我還年輕》,拎著金牌隨意亂晃。到了28歲,身旁如路人一樣的男性,忽然都顯得高大起來,舉手投足之間散發一股:「是不是該結婚了?」的迷惑氣息。
於是我將《集體荷爾蒙失調》的見解,講給朋友小珮,想聽聽她的見地。她漫不經心地滑著手機,隨口回:「地球上哪個生物沒有伴的?」
「僧眾就不需要,很多酷炫的女性也單身。我們不能向自己的生物性妥協。」我振振有詞,把早已準備好的答案,講給她聽。她撇了下嘴,網頁點開符合社會價值觀的男性照片,問:「你覺得他長得好看嗎?」
我說:「以生物意義跟社會價值來說,還行?」
她再接再勵:「如果他經濟穩定對你很好,哪天向你告白,去嗎?」
我掩面表示:「考慮看看?」
小珮露出看破世間的表情,下了一個總結:「這就是你和僧眾的差異。看破的話根本就不會拿出來討論,還一臉要論戰男女的樣子,回家再修練修練吧。」
我如是聽聞,覺得她說得也沒錯,回家打開經書,用保家衛國的心思,以及絕不妥協的意志力,看看今天有甚麼佛法,可以消滅我的生物性,達到出離世間,無欲無求的可能性。於是焚香,點開《妙法蓮華經》的連載,筆記開示的重點:
「地球眾生的根本,是由痛苦跟快樂組成,還會生滅,安住在一念心性之中,才不會每天隨業流轉,今天痛苦,明天快樂。」
我把這句話記下來,下周打算拿去跟小珮聊聊,告訴她這一切快樂皆是虛妄,我們不能向電視媒體灌輸的夢幻泡影妥協。卻在起身暫作休息時,浮現一句靈光:「你在怕甚麼?」
誰怕?強撐一秒之後,突然浮現許多細碎的擔憂,怕我會像媽媽一樣,一輩子都在忙爸爸的事情;怕我生孩子,綁手綁腳,怕我為了母性本能而妥協。
嘆口氣跌坐回位置上,桌上擺著一張兔子的照片─我們只相處過三個多月,卻逢人便說家裡有隻兔子。明明工作都忙不完了,每天下班衝回家,怕沒有準時放飯會餓;整天換草換尿布,補水補零食,直到有一天突然當機了,跟媽媽說:「照顧兔子好累。」
於是兔子被接走,我繼續回到黃金單身的完美生活,寧靜又無要緊事,伸個懶腰跟自己說:「就這樣吧。」只是桌上若無其事地多一張照片。
日復一日,心裡沉澱一番,到了和朋友小珮見面逛街的時候,我沒講這麼多《佛法如是說》,我問:「我聽完許多人的故事以後,怕副本打開都是業障怎麼辦?」
小珮仍然犀利:「你在想甚麼,如果我現在是男生,走在你旁邊,然後我女友每天思考我是不是她的業障,你覺得舒服嗎?」
我說:「非常莫名其妙。」
她就說:「那就對了,業障是你自己的,不要都牽拖到別人這裡。」
突然無話可說,我每天聽這麼多佛法,感覺還沒有她待人和善來得實在。
她繼續翻白眼:「你如果上班回家跟父母相處,都有一堆衝突,那剩下的副本同理可證,沒錯吧?」
小珮認真看著我的眼睛,問:「那麼,到底是誰的問題呢?」
我雙手投降,誠懇表示:「都是我的問題。」
想起桌上的兔子照片,它無辜的眼神彷彿在提醒──
別再牽拖,餵飽自己就好。
回家點開新的法師開示,筆記這一周的思考重點:「如果你們的空觀,習慣空掉外境,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就把外相移走,除了會走向偏空的道路,過三個月,下個一模一樣的考題只會再來一遍。」
請如實面對每個當下,善待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