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廳上,五鼠與盧夫人俱在廳內。
盧方首先開口問道:「五弟,家中下人都說,昨晚看見五弟你……抱著文秀姑娘進了她的房裡,而且過了子時之後才離開。五弟,可有此事?」
玉堂本不想多作解釋,自己什麼事都沒有做,自覺問心無愧,旁人愛怎麼揣測,都與他無關。但玉堂又想到:他可以不去理會流言蜚語,但文秀仍是未出閣的姑娘,她的名節豈可任人胡言亂語!玉堂鄭重地向兄長們解釋著:「各位哥哥,千萬可別輕信旁人的胡言亂語,玉堂與文秀姑娘是清清白白的!昨晚文秀喝醉了,小弟抱著她回房休息,我擔心她夜裡醒過來,喝醉酒了會難受,故此,小弟就留在屋裡陪著她,直到過了子時方才離開。我與文秀確實是規規矩矩的,什麼事都沒做!」
蔣平疑惑地問道:「昨晚在姚大家中,文秀姑娘是滴酒未沾啊!又怎麼會醉倒了呢?」
玉堂無奈,只好說出昨晚文秀陪著自己喝酒之事:「昨晚回到府裡之後,文秀見小弟一人獨飲,她不忍心玉堂喝酒無伴,於是就破例陪著我喝酒,沒想到只喝了一杯,文秀就醉倒了,我只好抱著她、送她回房了!」
徐慶接著又問:「不過,老五啊,你在渡船頭所說的話,大伙兒可全都聽見啦!如今也傳遍了整個陷空島!你既然已經說了文秀姑娘是你的女人,那你就該當趕緊選個黃道吉日,速速地與文秀姑娘成親,將你二人的名份定下來啊!」
玉堂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若是小弟有幸,能娶到文秀姑娘為妻,那真是玉堂前世修來的福氣。怎奈文秀自小就由她爹作主,為她訂下了親事,文秀此次就是要前往朱仙鎮、投奔她二叔,請她二叔代為找尋她的未婚夫婿!」
廳上眾人聞言,俱是面面相覷,原來五弟與文秀之間的隔閡就是為了這個婚約。
韓彰聽了之後首先說話:「五弟,既是如此,那你跟文秀姑娘就該疏遠些,你如此不知分寸,三更半夜地還待在文秀姑娘的房裡。你是男人,任人說閒話是不要緊,可文秀姑娘尚未成婚,萬一昨晚之事,將來傳到了她未婚夫婿的耳裡,文秀姑娘豈不是百口莫辯了嗎?」
玉堂的臉上頓時之間露出一股殺氣,他雙手緊握成拳、冷冷地說道:「哼!玉堂與文秀清清白白的,沒什麼好擔心的!文秀未來的夫婿若是相信則罷,若是不信,有什麼不服氣的,只管衝著白玉堂來便是,要打要殺,我白玉堂一定奉陪到底!他若是膽敢傷了文秀一根汗毛,我絕饒不了他!」
四位兄長聽罷,對這個心狠手辣、心高氣傲的五弟俱是甚感頭痛!
玉堂說完之後,轉身便往門外走去,左腳剛踏出門口,玉堂的眼角向著側身一瞥,隨即怔住!玉堂轉頭一看,原來文秀正站在門外,方才廳內眾人所言,文秀全都聽見了。
文秀望了望玉堂,走過玉堂身邊、進了大廳。文秀站在中央、環顧了廳上眾人,只見文秀對著眾人襝衽行禮、緩緩言道:「大爺、二爺、三爺、四爺。」文秀回頭望向身後的玉堂,低聲輕喊了:「五爺。」文秀忽然如此鄭重其事地行此大禮,眾人都覺十分納罕。
文秀接著說道:「這些日子文秀承蒙各位的照顧,文秀心中感激不盡!自從我爹爹過世之後,文秀就像是無根的浮萍一般,四處飄零。直到來了陷空島,府裡所有的人對待文秀,就如同自家人一般,讓文秀不用再擔驚受怕的過日子!」
文秀頓了一會兒,想了想又說:「在我心裡,盧家莊便如同自己的家一般,在座的各位,也就如同我的親人。文秀心裡有個念頭,只是怕……太過唐突!」
盧夫人微笑問道:「文秀姑娘妳太客氣了,妳是五弟的……朋友,自然就是盧家莊的客人,妳心裡想到什麼,不妨就說來聽聽!」
文秀有些難為情地說道:「若是眾位爺不嫌棄……」說到此,文秀竟跪了下來,眾人俱是一驚,只聽著文秀接著說:「文秀懇請眾位爺可憐文秀的孤苦無依,答應收文秀為結義妹妹,文秀定當尊敬五位哥哥以及大嫂。」
盧方急著說:「文秀姑娘妳怎麼跪下了?快快請起,有什麼話先起來再說啊!」轉頭對盧夫人言道:「夫人,妳快扶文秀姑娘起身吧!」盧夫人趕緊扶起了文秀。
玉堂登時明白了文秀的用心,結為異姓兄妹之後,玉堂就再也不能對自己的妹妹存有非份之想;文秀想要用兄妹身份,斷了玉堂對她的情意!
玉堂的心中頓時怒不可遏,他快步走向文秀,冷笑說道:「妳不就是為了要逼我對妳死心嗎?妳何必跟陷空五鼠結拜呢?妳只須跟我一人結拜就行了!」
話一說完,玉堂就用力抓住文秀的手,舉止粗暴地把文秀給拉至門外,廳上眾人也不由得跟著走出大廳。玉堂就在大廳門前跪下,同時也把文秀硬生生地拽了跪下來,文秀整個人仆倒在地!
只聽得玉堂朗聲言道:「蒼天在上,今日白玉堂與程文秀結為異姓兄妹,自今而後白玉堂視程文秀如同親生妹妹一般,今生今世都不可再對她起兒女私情的念頭,如有違背此意,白玉堂必遭……」
文秀不等玉堂說完,立刻出言喝止,截斷了玉堂的話,她激動地喊著:「別再說了,求你別再說了!你何苦要這樣發毒誓詛咒自己!我到底該怎麼做,才不會讓你這麼傷心!我不要你為了我心裡受苦,我不要你有事!」文秀說著說著,立刻熱淚盈眶!
玉堂深吁了一口氣,方才心中燒起的那團怒火,全被文秀的淚水給澆熄了;他是最見不得文秀傷心落淚的!眼前玉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他隨口丟下一句話:「玉堂認妳為六妹便是!」言罷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文秀跪坐在地上傷心欲絕地哭著。
盧方等四位義士均是面面相覷,不知眼前的局面該如何收場。
盧夫人首先上前扶起了文秀,她心疼地用手絹為文秀抹去淚水,溫言道:「文秀妹子,別哭了,趕緊先起來!」
盧方安慰文秀道:「六妹,單憑妳不顧性命危險,出手搭救五弟、帶著五弟一路逃回陷空島,妳這份膽識、俠義心腸,就值得吾等與妳結為異姓兄妹了!盧方有幸,能有文秀這麼好的一位妹妹!」其餘三人亦皆稱是,自此陷空五鼠便收了文秀為六妹。
文秀推開了玉堂的房門,走進房間,只見桌上擺著一大罈酒,玉堂獨自一人手握酒碗、喝著悶酒。
文秀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這個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真心漢子!她走近玉堂身邊,柔聲說道:「五哥……,別再喝了,酒喝多了會傷身的!」
玉堂倏地放下酒碗,起身站了起來,他直直地瞪視著文秀,怒聲問道:「妳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妳為什麼要這麼關心我?」
文秀緊蹙著眉,極力地想忍住眼淚,她低著頭、聲音輕柔、微顫著:「五哥,你別再這麼折磨自己了,我們是結義兄妹,文秀……本當敬重兄長、照顧兄長、關心兄長的!」
玉堂一陣怒氣又湧了上來,他沉聲說道:「抬起頭來看著我!」
文秀壓低了頭不願面對這樣的玉堂。
「我叫妳把頭抬起來看著我」玉堂大聲怒喝著!
聽到玉堂這一聲怒喝,文秀嚇了一跳,她不由得緩緩地抬起頭,凝望著玉堂。
「妳敢說一句,在妳的心裡根本沒有我!」玉堂逼問著文秀,他一步一步逼向文秀,文秀只得往後一步一步後退著,直退到門邊,退無可退。
文秀騙得了眾人,但騙不了自己的心,她心裡當然在意白玉堂,但父親的遺願言猶在耳,她不願辜負玉堂,但更不願違背父親唯一的心願。
文秀斷斷續續地說道:「五哥……對我有恩,我們是……結義兄妹,我的心裡又怎可能……怎可能沒有五哥呢?」
玉堂聽了心中一陣悽苦,文秀對他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妳對我,真的就只有兄妹恩義!」
突然間,玉堂像是發了狂、喪失了理智,他猛力一推、關上了房門!
玉堂站在文秀面前,直盯著文秀:「文秀,我對妳如何,妳一直都是知道的,我說了妳是我的女人,這是我的真心話。」玉堂一邊說,一邊緊貼著文秀,文秀不由得又一步一步地往床邊退。
玉堂神色變得兇狠,他冷冷地說道:「我不管妳有婚約在身、我也不管妳爹臨終之時到底說了什麼。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妳,我要妳待在我身邊,我現在就要得到妳!」
忽然間,玉堂一把抱起文秀,將文秀強壓在床上,他扯開了文秀的衣襟、強吻著文秀。
文秀驚叫著,她雙手掙扎,奮力想要推開玉堂,閃避著玉堂的索吻;她知道玉堂是被自己給逼瘋了!但文秀不願這樣的茍合,她寧願死也不願這樣受辱,尤其是傷害她的竟是自己深愛之人!
文秀大哭狂喊著:「五哥不要這樣,五哥求你住手!我不是天香樓的姑娘!」文秀哭得傷心欲絕:「我不是天香樓的姑娘!」
一聽到「天香樓」三個字,玉堂忽然楞住、身子僵著不動,他看著文秀的手腕,手腕上留著因為玉堂結拜時的拉扯,落下的瘀青痕跡。玉堂猛然驚醒了過來,自從與文秀相識以來,他從未傷過文秀,如今玉堂竟然因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出手傷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玉堂看著文秀被自己扯開的衣襟、看著文秀滿臉的驚懼與淚水,玉堂心疼不已:「我是怎麼了?我真要用強取的手段去佔有她?」
玉堂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到桌邊,他恨極了自己,狠狠地徒手擊碎了酒罈,碎片割傷了玉堂的手,一時之間血流如注。
文秀見了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握住了玉堂的手,驚聲叫道:「五哥,你受傷了!」
玉堂立即甩開了文秀,冷言道:「我的傷不用妳管!」
文秀倒退了好幾步,又跌回了床上。聞聲急著回頭的玉堂,硬生生地打住不看,他不敢回頭關心;玉堂怕自己越是關心、越是管不住自己對文秀的眷戀。
玉堂走到房門口,打開房門,冷淡地說道:「既然妳我二人不可能廝守一輩子,那麼妳就不該對我這麼好!」玉堂頓了一會兒又說:「明日一早,我會派人將妳平安地護送到妳二叔那兒!妳這輩子都不用再看到我了!」玉堂說完邁步走出房門,留下文秀一人流淚不止!
文秀走到白福的房門口,正當她在猶豫著要不要敲門之時,白福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白福吃驚地叫了聲:「文秀姑娘!」
文秀面容憔悴、稍早的淚痕還留在臉上,她打起精神、強笑道:「福大叔,方才……我五哥的手受傷了,我這兒有刀傷藥,請福大叔為我五哥上藥。」說著,文秀將傷藥遞給白福。
白福一手接過傷藥,另一手也握著一個瓷瓶,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將瓷瓶遞給文秀說道:「文秀姑娘,這是我家少爺要老奴交給姑娘的,少爺說您的手留下了瘀痕,這瓶藥酒去瘀傷很有效的!」
文秀接過瓷瓶,心中激動著,眼眶又濕了:「五哥終究還是放不下我。」文秀想著自己也一樣放不下玉堂!
情之一字,竟比刀劍帶來的傷,更加難以療癒!
文秀謝過白福,黯然離去。
白福返回屋裡、關上房門,言道:「少爺,您要我拿給文秀姑娘的藥酒,我交給她了。」白福一邊說、一邊將刀傷藥遞出去:「她……要我把這瓶刀傷藥交給您!」
玉堂就在白福的屋裡躲著,剛才文秀過來、送藥取藥,玉堂全都看在眼裡。玉堂接過刀傷藥苦笑著,心中的痛楚鬱鬱難解。玉堂想著手上的傷敷了藥很快就會復原,但心裡的傷又該如何醫治呢?玉堂心裡唸著:「文秀,妳是聖手神醫,妳可有醫治我倆心痛的靈丹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