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概讀到第一集中段我就冒出了「幸好有找這套書來讀」的想法,在讀完之後更是徹底打開我對反烏托邦作品的喜愛。
仔細探究,讀完每一本《飢餓遊戲》我都會重新看一次封面上的話:「唯有愛上你的對手,才有一絲存活的機會」說得真是對極了。第一集是多麼深刻地把被推上同一艘船的凱妮絲跟比德從敵人變成盟友的橋段描繪得讓我如此苟同。這也是後來比德在被凌虐後,開始出現幻覺時,逐漸對凱妮絲產生真假性質疑的問題根源:凱妮絲所做的一切抉擇到底是基於真心,還是另有他計——而這同樣廣面來看,更是「飢餓遊戲」本身考驗人性的變態之處:參與過遊戲的貢品,即便是贏了比賽,終究也仍可能待在規則之中,始終未曾脫離,只要仍在變態的政權之中,人人都還是遊戲的棋子。
——愛情是人性其中一種信任的面相,我想擁抱它終究還是不虧。
我是那種對愛情戲碼會普遍感到無感,或不需要要素太多的閱聽者。當然,這牽涉到生命經驗的部分,而我也不否認,甚至相信擁愛者更擅長表現慷慨。而比德就符合這個形象,他與凱妮絲邂逅的原因不正好也是無條件地贈與凱妮絲眼下對她而言宛如救命稻草的麵包嗎?因此,當比德在最後被折磨成疑神疑鬼的模樣,你卻有他前面給讀者烙下深刻印象的暖男形象時,更能去突顯出戰爭的冷酷,以及無論貢品如何在遊戲中拼死拼活得取得勝利,你仍是玩物的那種無力感。
至於凱妮絲到底在這部作品最後會選擇比德,或是她一直以來的夥伴蓋爾也是小說可能能夠稱作讀者大分派系為此爭執不休的宗教戰爭。在此之前允許自我部分劇透的我已經知曉凱妮絲會情歸比德,只是第三集的最後明明頁數所剩無幾還是看不出一點兩人情愫再度復燃的跡象。為什麼是比德,而不是被冠上「假表哥」身份而最後只能成真作為家人的蓋爾?倒也不必想破頭,但就是很爛俗的推論,只因為凱妮絲與比德經歷過生死與共,他們接受的考驗是一眨眼就會與世隔絕的飢餓遊戲,而非穿過鐵柵欄與維安人員玩你追我躲的日常狩獵。那種心跳加速帶來的加成所建構出他們共享過最緊密的經驗,沒有比德就不會有現在的凱妮絲,反之亦然。但這麼說難道蓋爾先前跟凱妮絲在第十二區共度的那些日夜就都不算數了嗎?唉,這種你試圖用邏輯去推演為什麽誰選誰的題目到底合不合理冷靜一想頗為徒勞,就是我之所以為什麼覺得愛情作品讓人抓狂的原因。
——除了劇情以外,第一人稱跟反烏托邦我都愛死了。
用第一人稱書寫真的好難,為什麼我格外在意這一點?爬梳我先前的寫作經驗,我自招第一人稱要有很豐富的想像力,甚至你就必須要深入故事其中,才「看得見」角色正在面對什麼(大概就是有種這時候我又不是讀者,而是作為一名創作初心者的身份在觀摩,所以對於這種創作方式特別印象深刻)。但我覺得第一人稱也有相對取巧的部分,它可以讓故事發展段落不那麼鉅細靡遺。在正文內,那些看起來準備浩浩蕩蕩開啟的大戰,都被Collins巧妙地藉由凱妮絲昏倒而帶過,並藉由其他人事後補述得知整體事態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比德從破碎的模樣很快就能振作,甚至最後還有跟凱妮絲養兒育女的加筆,之於我來看就很有落差。甚至我的閱讀體驗是覺得根本就不需要有這種皆大歡喜的場面作為《飢餓遊戲》的收尾會更好一點(但無論那是作者的私心還是時下趨勢所為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再者,要去架構一個有完整制度的競賽也是我覺得《飢餓遊戲》精彩之處。第一集先將遊戲制度提出概要,第二集將再讓已勝利貢品重回遊戲,拓展整個制度的輪廓,第三集則整幅提升到故事觀的高度。「施惠國」一名本身即是充滿諷刺。貢品們遊戲前的整裝打扮,至舞台上的受訪,不過就是被套好的展演。反抗軍同樣利用包裝學舌鳥的形象,傳送至都城意圖向史諾總統及其市民宣告反動到來,如此來回在螢光幕前的發聲,都在強調「被設計」與思辨遭受驅動。其實花個兩三秒想,這種意有所指的表現手法我們依然身處之中。
——對,我們需要反派的故事,現在一切成立都是因為我們看到的只有大局的一角。
在這系列中,史諾總統就是全然的惡,他建構的烏托邦還不夠吸引人嗎?——之於那些都城的居民而言。其他行政區正因為被排除在外,這對他們來說就只是煉獄。因此,無論是任何凱妮絲與史諾交手的場合,都可見到凱妮絲對史諾的反應就像是被盯上的獵物,反過來失去她獵人的本性。
不過,那都是為了成立《飢餓遊戲》故事成立的定位,它必然不去深刻探究如史諾這樣立場的人,不需要思考真的只靠蛇跟玫瑰就足以代表史諾了嗎?我們之所以能被說服的了,能夠慷慨激昂,是因為我們全都被籠罩在一個目標一致的氣氛中。真實與故事之所以有條界線在於我們都曉得每個人做事背後有其動機,故事可以只要放大能夠推動劇情的那一面,讓一切得以合理前進即可,因此我們不用惋惜史諾是怎樣死的,甚至,他死得依然很⋯⋯適合他?
這完全使我非常期待一讀外傳,有關史諾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