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約的時鐘〉
雨下得像時間在倒流。
男人拖著腳步走進那條陌生的巷子。手機螢幕上，地圖訊號早已消失。巷口那盞昏黃的燈，在霧裡閃爍，像在引路。
他看到那扇門。木製的老門上掛著一塊銅牌，上面刻著幾個歪斜的字——> 「人生咖啡廳」
他確定，這裡昨天還不存在。
門被輕輕推開，清脆的風鈴聲響起。空氣裡飄著焦糖與苦豆的香氣，像一種舊時光的味道。
「歡迎光臨。」
吧檯後的店長抬起頭。他的年紀看不出來——黑髮，眼神卻透著歲月的光。
他擦著杯子，笑得很溫和。
男人怔怔地站著，肩上還滴著雨。
「這裡……是哪裡？」
「你迷路了吧？」店長說，「坐吧，冷了。」
男人坐下，懷裡抱著一只壞掉的懷錶。那是他三年前妻子送給他的結婚禮物。錶面裂開，指針停在十二點整。
「要喝什麼？」
「隨便。苦一點的。」
「苦一點啊……那就《冷卻的拿鐵》吧。」
店長轉身，開始磨豆、注水、打奶泡。動作流暢得像在演奏樂曲。
蒸氣升起時，他忽然開口：「在我沖完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
男人抬頭。
「什麼問題？」
「你為什麼，總是在最該趕上的時候選擇遲到？」
男人的呼吸停了一拍。
外頭的雨聲像被抽離。只剩下懷錶「喀嚓」的一聲。
秒針動了。
他看見記憶裂開——
三年前的午後，他該出現在醫院，卻選擇繞路去買花。 當他抵達時，妻子已經離開。 他手裡的花枯了，心裡的時間也停了。
「我只是……沒想好要說什麼。」
他的聲音顫抖。
店長端上咖啡。拿鐵表面浮著一層薄霧，霧裡映出他自己的臉。
「那就現在說吧。」
男人閉上眼，輕聲說出那三年來卡在喉嚨的話——
「對不起。」
眼淚滑進咖啡裡。
他喝下最後一口時，懷錶的指針再度轉動。
十二點整。
外頭的雨停了。陽光穿透雲層，落在桌面。
他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請問我該怎麼結帳？」
店長笑了笑。
「不用。你已經付過代價了。」
男人走出門外。巷子空無一人，霧散去。
他手中的懷錶，安靜地運轉著。
吧檯後，店長低語：
「下一位客人，應該快到了。」
他擦乾杯子，換上新的咖啡豆。
今日特調在黑板上慢慢浮現：
> 《夢醒的摩卡》——給那些，不願睜眼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