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

在我很小的時候，人很小一隻，

跟家人去爬山，都看不到美麗的風景，

試圖藉助他人的力量，才能看的「遼闊」。

每年，全家人都會在 1 月 1 號一起去爬山，

這個習慣維持了十年之久。

我們爬的從來都不是一座新的山，

而是永遠同一座、一樣的那座山。

那座山不高，海拔不到 300 公尺，

那時的我認為那是一座高山，

但現在看來，我只認為那只是步道罷了。

那條步道沿路有很多美景，

很多當地居民喜歡這個地點。

他們很常找個涼亭或是長凳坐下，

「視野」好的地方，可以眺望整座城市。

但那時的我還小，身高只有 145 公分，

步道有些點，沒有太高的灌木叢遮擋「視野」，

可有些地方，卻是我無法看到的，

因為我的高度不高，沒有良好的「視野」。

這條步道有個點，是公認最好看。

那個位子可以眺望整座城鎮，

遠處可以看到，

如筷子大小般的火車專用橋梁，

細如細繩的高架線，

它們坐立在被收割的稻子田上，

田裡的水形成一面鏡子，

宛如莫內的著名畫作《印象．日出》那般，

為這美景多添增一筆。

我小時候聽著大人們這樣描述，

卻無法親眼看見如此巧奪天工的景色。

無法體會那個風景的優美，

我非常好奇它到底長什麼樣子，

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

看不到不是因為沒有，而是因為我太矮。

爸爸問我要不要坐在它肩膀上，

我知道要是依靠爸爸的力量，

可以透過他的視角看到好的「視野」，

但我自尊心作祟，不願依靠他人的力量，

我想靠自己，靠自己看到那片美景才是最美的。

隨著身體慢慢地成長，「視野」漸漸地變高，

我慢慢地可以看到高架線的頭頂，

接著是火車專用的橋梁，

我越來越期待明年的到來。

我會在腦海裡想像：爬上山頭，看到我心中的《印象．日出》。

想像自己下了車，腳下踩著碎石頭，

沿著前人走過的痕跡，來到告示牌上，

看著「天雨路滑，小心通行」，

原本需要仰頭看的警告，如今我卻可與跟他平視。

我興奮的踏上一階又一階，

原本該停下休息的地方，

我卻因為雀躍而跳過，

撥開樹叢，

朝著山頂前進，

這樣的畫面在我腦海裡回想著。

但現實不是這樣，

連續 3 年的 1 月 1 號都飄著雨，

雨雖然不大，但為了安全還是取消，

看著外面的雨，雨水沿著屋簷滑落，

我的《印象．日出》，在心中漸漸地模糊。

一年又一年，時間突然地加速前進，

大學時我搬離了家，那座山也不曾再去過。

時間晃悠悠地過了好久，

我在逛書店時，看到了世界美術作品大全，

翻著翻著，《印象．日出》進入我的眼眸，

突然我想到了什麼，

我闔上書，

走下樓，

前往那座山。

「天雨路滑，小心通行」，一樣的告示牌，

如今我卻低頭看著，

不是它改變，是我變了。

那時天空飄起了細雨，

雨輕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告訴我說：「回家吧。」

我不理會雨的告誡，

一步步地踏上階梯，

一階又一階，

原本該停下來休息的地方，

卻被我一個又一個地跳過，

我知道哪裡才是該停留的地方。

枝葉因為被雨水浸濕，變得非常柔軟，

像是天空的白雲，

我撥開了樹叢，

站在我的夢想之地上，天空放晴了。

我仰著頭看著陽光穿透過雲層，

我站在原地好幾秒，忘記動，也忘記呼吸。

遠處的高架線像是巨人般聳立在那裡，

貫穿他們的是火車行駛過的鐵道，如今已停用，

再往下看，是《印象．日出》，

收割後的稻田積滿了水，印照出高架線、鐵道的倒影。

此時的畫面，我想到那個當年站得太低的小男孩。

長大了，

我才發現人生的「視野」，會因為高度不同而有所不同。

22 歲，覺得薪水才是全部，

25 歲，會覺得成長比賺錢重要，

25 歲才覺得健康是最重要的。

以前看感情只看陪伴，

現在看感情會看價值觀。

以前不懂得事物，後來才明白，

那些不是因為內心突然成熟，而

是視角慢慢被拉高，站得更高之後才看得到更多。

人生裡的「風景」沒有突然變，是你站的位置改變了，

能理解的內容就變多了。

你看不到，是因為你站得低，

「高度影響人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