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aid, resource from IMDB
近年來,非典型作家,以素人之姿將自身經歷寫成自傳/回憶錄爾後獲得廣大共鳴的東西方作家有許多,例如美國作家Stephanie Land的回憶錄Maid: Hard Work, Low Pay and a Mother’s Will to Survive,其作品除了被改編成影視作品「女傭浮生錄」於Netflix上架外,更鼓舞許多受到家暴(情緒/語言暴力)的女性勇於在社群平台發聲,而康乃狄克州也因此將高壓控管(coercive control)納入家庭暴力(domestic violence)範圍,以兩名因家暴喪生的女性珍妮佛之名於2021年通過且生效珍妮佛法(Jennifer’s Law)。

女傭浮生錄
自從外送產業(delivery industry)於covid疫情期間將產值推升到高峰,疫情過後,消費者習慣已有別於以往,線上購物、外送、外賣成為宅經濟、懶人經濟的主力,而承攬這些運輸服務的外送/外賣/物流司機人員讓零工經濟(gig economy)重回人們視野。
學歷不是門檻,年齡不是問題,時間不是阻礙,想全職兼職,有無經驗通通可應徵的外送/外賣人員。多做多得,可以是高所得的誘因,吸引不少人在疫情時投入,可背後高工時、過勞導致的車禍事件、猝死新聞也常躍上各國新聞版面。印象中,有則台灣報導過的新聞,新聞裡訪問物流司機妻子,妻子說,先生離世前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居然是:『那我的貨怎麼辦?』怎麼會在生前最後掛念的是工作?是他沒送完的貨?2025年10月,英國衛報(Guardian)報導了『我在北京送快遞』這本書,全球售出十六國版權,甚至在書市低迷的現今能夠售出二十萬冊。出於好奇,在書店選書時,我同時也拿了台灣這幾年頗為流行的紀實類作品『姐在羅東賣瓦斯』。

姐在羅東賣瓦斯,photo by bookarchery
這兩本書不約而同都提到了卡夫卡,但他們對於存在主義的詮釋是光譜兩個極端。『姐在羅東賣瓦斯』,是top-down的敘事手法,若以世俗眼光來看,主角無疑是白富美,學經歷幾乎是萬里挑一、妥妥的人生勝利組。她可以選擇接下父輩在羅東瓦斯分裝廠的擔子,也可以選擇結束。出于情感的連結,她選擇參與『丙種職業安全衛生業務主管在職訓練』,考取證照,從巴黎回到羅東,從說英法文的工作語境回到國台語雙聲帶的環境。
在回憶與記憶裡,交叉自我陳述,rethink白領與藍領工作,compare and contrast 自我定位,自我懷疑。最終,是否能在羅東瓦斯分裝廠達成self-achievement/ self-fulfillment?那些misfit的焦慮不安,跨域跨界(從巴黎到台北,從台北到羅東)存在的荒謬是否能迎刃而解?作者認為選擇接手父輩事業是條領悟之路,如同西班牙的朝聖之路,幫助她更了解自己,是條朝聖療癒之路。

我在北京送快遞,photo by bookarchery
與『姐在羅東賣瓦斯』截然不同的『我在北京送快遞』是一個底層打工人在過往二十年歲月裡,幾乎做過快二十份工作,只為生存的bottom-up敘事視角。該書分為四個篇章,第一二章是記錄作者在北京送快遞的心情日記,第三章是去北京之前在上海工作的心情日記。最後第四章則是去上海前所有工作過的痕跡。
其中最讓我感受到觸動的是作者在北京送快遞的景象,彷彿是零工經濟以文學方式在書裡展開,每日每夜、每分每秒、每個派件,如同薛西弗斯神話裡的周而復始,可是只要生場大病,沒有足夠的保險,沒有全職工作的保障(即便全職也可能因為大環境而朝不保夕,甚至是最後一個被通知公司要收掉),他的努力一文不值,他的兢兢業業不過是徒勞無功?
身為異鄉人來到大都市的孤獨感、生存焦慮、與城市與人的疏離,是否用盡全力,只為生存?生而為人,如果能感到抱歉,是否還好?若果,生而為人卻覺得自己如同送件機器人,那麼又有何意義?他的存在是否是荒謬的存在?
作者於疫情期間將在北京送快遞的心情日記發在網路上,其對於自我懷疑、自我定位的議題引起注目與共鳴。英國衛報用了grassroots literature(草根文學)來形容該書的風格,文字質樸,卻在不經意中透露出通透的社會觀察及自我反思。
那些失意,都很偉大,for it either leads the way or shapes the way we are tod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