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駕駛座的魔咒5-5(上) 《去唱卡拉OK吧!》中父權體制下的情感困境與三版本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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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第五集:成田狂兒的生存策略


  第五集將視角完全轉向狂兒,揭示他與聰實錯過的根源:長期的防禦機制與情感無能,使其無法承認、無法表達真正的情感。本集透過「隨波逐流」的偽裝被動與「解離」的創傷隔離,深度剖析狂兒的生存策略,並證明組長作為「療癒性父親」的角色,是促使他打破情感封閉、走向覺醒的關鍵推手。

 

(一)偽裝的被動性:「隨波逐流」與「解離」的生存策略


1、表層:麻木與控制

  動畫第五集揭示了狂兒性格的核心──以防禦機制對抗無能,以控制施展權力,並以麻木壓抑情感脆弱,進而逃避面對與負責,藉此對抗命運齒輪的狂亂失序。片頭出獄後孤身一人的他頹廢無力,既是逐漸放棄感知的麻木狀態,亦是維持心理平衡、重新適應社會的必要機制──自我控制到了極致,他們會覺得自己刀槍不入,而且相信只要無視傷口的時間夠久,傷口就能自己好起來。這樣的防禦是狂兒的慣性,使他即使動心、察覺對方受到傷害,或者意識到自己的思念,也會排除在外,最終無動無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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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獄後的狂兒,下意識為擦肩而過的眼鏡高中生和卡拉OK天國停下腳步

出獄後的狂兒,下意識為擦肩而過的眼鏡高中生和卡拉OK天國停下腳步


2、裡層:不選擇的選擇

  狂兒的防禦機制進一步演化為他的人生哲學:將順應本心的行動視為「接受命運給予的一切」。

  出獄的他無處可去,但回到組內,他仍是若頭輔佐,被看見也不會被嫌惡的「人」。表面上狂兒表現得「隨波逐流」,彷彿被動接受一切,實則是在有限現實中「主動選擇」錯誤:比起任意辭退與任金主打扮的小白臉,他選擇了能施展權力、成為若頭輔佐的黑道;比起上音樂教室或被刺大便,他選擇國中生當老師,選了被刺「聡実」;即使被說假音噁心,他還是要唱〈紅〉;因為聰實的安危受到威脅,即使知道會得罪外星人,他還是動手並因此再次入獄──因為這些讓他感到「活著」與「維持尊嚴」,是他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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菸價變貴與科技進步、在固定的地方抽菸被認為可疑,顯現失去社會身份的不安,和無處可去的事實

菸價變貴與科技進步、在固定的地方抽菸被認為可疑,顯現失去社會身份的不安,和無處可去的事實


  亦即狂兒的「隨波逐流」是一種偽裝的被動──作品中反覆出現他用「我沒得選」來掩飾「我選擇了這個」的真相,因為承認主動選擇,就必須承認自己想要這些(黑道生活、〈紅〉、聰實),而承認想要,就意味著承認無能(無法成為正常人)與脆弱(在意「被放棄」、在意比自己小二十五歲的少年),是一種「主動逃避責任」的心理機制。


雖然因為準備卡拉OK大賽忘記接送,但祭林組都認可狂兒的回歸

雖然因為準備卡拉OK大賽忘記接送,但祭林組都認可狂兒的回歸


  總結而言,狂兒的「隨波逐流」是一種主動選擇的偽裝。他將對聰實的深切渴望,框架為「命運的失控」或「沒有選擇」,以此避免面對與黑道身份衝突的內在脆弱。


(二)界線與失控:情感的解離與突破


  狂兒執著於「保護聰實/維護自身黑道身份」,始終記得聰實屬於另一個世界。「揍外星人」即是他執著的體現,證明他視聰實的安危(副駕駛座)為禁區,他的極致麻木最終以暴力衝動的形式爆發,他對外星人的狠絕,不僅出於「聰實可能受害」的焦慮,更是直接面對「我害聰實陷入危險」的事實,他的暴力反映了他的自我厭惡,才會失控到再次入獄。當被問及對聰實歌聲的感想時,他回答:「想說他不是應該要參加合唱祭,怎麼會跑來這裡啊。」以及「唱得真好。」看似輕描淡寫的語句,反映了他對界線的堅持──聰實要好好待在他的世界是不論哪一版狂兒都一樣的第一準則。即使聰實給他更適合的歌單,勸他與其唱喜歡的,不如選適合的,他還是要唱〈紅〉,因為他喜歡。但出獄後連喜歡〈紅〉都忘了,將〈紅〉唱得荒腔走板,因為〈紅〉會讓他想到聰實,使他放棄對〈紅〉的情感寄託,這是他自我控制的極限。

狂兒兩次施暴的表情是麻木也無法壓抑的雙向憤怒與輕蔑

狂兒兩次施暴的表情是麻木也無法壓抑的雙向憤怒與輕蔑


  動畫通過他的口白與行為明確呈現這並不是失憶,而是心理防禦中的「解離」:當面對生命中重要到足以撼動一切的事實衝擊,卻又無能為力時,只能將之稀釋至最淡的成分,或將過於痛苦的記憶與情感暫時隔離,才能與之共存,例如別離、失去、病傷、還有死亡。聰實是後兩項(創傷羈絆和「我以為你已經死了」),狂兒則是前兩項,使狂兒的內心發動「刻意疏遠」或「自然遺忘」的功能以為保護,「冷漠」恰好透露「不願承認」的熾熱,試著讓傷口自動痊癒──無奈事與願違。但即使是這樣自我壓抑的極致,經過兄弟與組長的提醒後,明知見面會再次被捲入情感,仍無法克制自己走向聰實,他的「覺醒」是終於允許自己「想起」那份一直存在的情感,像卡拉OK大賽一樣無處可逃,這是他內在情感的突破。

 

(三)〈ガラスの小箱〉:困住的生命與覺醒的契機


  夏日合唱祭的曲目〈ガラスの小箱〉(玻璃的小箱子)象徵了兩人被囚禁的生命狀態:


どこまでも おおいかくす さわさわとして
無論到哪裡都層層覆蓋,沙沙作響
きつと 霞んで きつと見えない あなたさへも
即使是你,也必定會被雲霧遮蓋,變得看不見
見ていたそらがひろくとおくとどかなくて
仰望的天空廣闊遙遠,無法觸及
息もできずすべて沈んでゆく
無法呼吸,一切都沉沒下去
まるで眠つているように くらくつつめたい 水のそこ
就像沉睡般,在黑暗冰冷的水底
あなたの想いだけ おきざりに
只有你的思念被留下
色さえなくなつた世界
連顏色都消失了的世界
ガラスに差し込んだ 月の光のように
像穿透玻璃射入的月光
あおじろくやわらかいひとすじの光
一道蒼白而柔和的光芒
ときにときに 綠に紫に
時而變成翠綠、時而變成紫色
うつろにそまった心のこんでかがやきだすプリズム
吞噬了被空虛染色的心,開始閃耀的稜鏡
光のつぶが小箱をみたしてゆく
光的顆粒逐漸填滿小盒子
よろこび あこがれ いのり 重なりきらめきひかりだす
喜悅、憧憬、祈禱,層疊閃耀,開始發光
もう一度あいたいんだ
想要再見你一次
殻をいま脱ぎすてて 晴れ渡る空の向こう
現在脫下軀殼,朝向晴朗無雲的天空彼端
確かな温もりがつたわる
確切的溫暖傳了過來
おずおずと踏みだす足が
戰戰兢兢地邁出的腳步
見上げた繋がる道の先まで届き
抵達了仰望著的、相連道路的盡頭
歌は今響きあう
歌聲現在正相互迴響

 

「無法呼吸,一切都沉沒下去/就像沉睡般,在黑暗冰冷的水底/只有你的思念被留下」

──這正是聰實在唱〈紅〉時的意象:沉入水中,無法呼吸,仍然追著狂兒的背影;亦可推想是狂兒在獄中,即使將記憶沉睡,仍然逐漸甦醒的思念。


「想要再見你一次/現在脫下軀殼,朝向晴朗無雲的天空彼端」

──這是狂兒在機場聽見旋律時,情感覺醒的契機;亦是聰實寫下畢業文集、取回並留下名片時、無處可尋的傷悼。


  對聰實而言,這首歌代表「被困住的青春」──身體的背叛導致挫敗,使他逃避現實,卻又極力想要證明自身的價值;對狂兒而言,則象徵他被禁錮於麻木與防禦之中,生命無色、情感失溫,卻在見到對方的同時湧現了真切的情感。這首歌成為他們命運的交會點:聰實在第四集放棄了〈ガラスの小箱〉,選擇前往勝子酒吧,以〈紅〉為狂兒唱出安魂曲。狂兒則是在卡拉OK大賽時逃避了〈紅〉與聰實,淪為爛歌王被刺上「聡実」的刺青,卻在機場重逢時,動畫讓〈ガラスの小箱〉的旋律響起,象徵他第一次真正聽見內心的聲音──對聰實的思念。即使情感錯位,他們最終仍啟動了「選擇」的齒輪,選擇走向、靠近對方。「戰戰兢兢地邁出的腳步/抵達了仰望著的、相連道路的盡頭/歌聲現在正相互迴響」預示了當狂兒邁出腳步,聰實拿出名片,兩人都來到相連道路的盡頭,原本各自封閉的、情感的歌聲相互迴響。


動畫在20:24,狂兒看見聰實的瞬間,響起第一句歌詞

動畫在20:24,狂兒看見聰實的瞬間,響起第一句歌詞

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和聰實的成長,狂兒收斂了過去對小孩的輕慢態度

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和聰實的成長,狂兒收斂了過去對小孩的輕慢態度


  相較於動畫版以〈ガラスの小箱〉揭示「禁錮與遲來的思念」,電影版則選擇以使狂兒與聰實相遇的〈影絵〉(覚 和歌子 詩/横山潤子 作曲)來探討「存在本質與矛盾接納」:



影 影が 暗闇 暗闇が深くなる
影子 影子使黑暗 黑暗變得更深
影が濃くなる
影子變得更濃
暗闇が深くなる
黑暗變得更深
影が濃くなる 濃くなる
影子變得更濃 更濃
 
影が濃くなるのは
影子會變濃
太陽が強烈なせいだよ
是太陽強烈所致
暗闇が深くなるのは
黑暗會變深
眩しい光のせいだよ
是耀眼的光芒所致
 
手放しながら睨みつける
一邊放手 一邊怒視
笑いながら悲しんでいる
一邊歡笑 一邊悲傷
途方に暮れながら胸を張る
一邊不知所措 一邊挺起胸膛
戸惑いながら覚悟している
一邊感到困惑 一邊下定決心
 
光と影の両方に愛された
被光與影雙方所愛
光と影 影と光の両方に 両方に愛されながら
被光與影 影與光雙方 雙方所愛
逆光の中 今 影 シルエットは命そのもの
在逆光之中 現在 影子 剪影就是生命本身
シルエットは 影は シルエットは 命そのもの
剪影是 影子是 剪影是 生命本身
 
天国は穏やかで平和な良いところらしいけど
雖然天堂似乎是個平靜又和平的好地方
神様が注ぐ永遠の光は景色や物に影をこしらえないから
但因為神明傾注的永恆之光無法在景色或事物上製造影子
どんなに天気が良い日でも
無論天氣多麼晴朗
影絵遊びができないんだ
都無法玩影子遊戲
だから僕 死んだって
所以即使我死了
天国なんかに住んだりしない
天国なんかに住んだりしない
也不會住在什麼天堂 


  這首歌曲強調了二元對立事物的相互依存:「光」是產生影子的前提,因此生命中的美好往往與痛苦同時存在,「被光與影雙方所愛」則意味著順境與逆境都是構成生命的條件,真正的「存在」是同時擁抱這兩者的狀態。在強烈的逆光下,人會變成純粹的剪影(シルエット),剪影沒有細節、沒有色彩,只有輪廓,是最純粹、最本質的「存在」證明。因此,生命除了單純的光明,更是由光芒所鑄造出影子的形狀,證明了個體的存在,同時拒絕了傳統概念中只有光明、沒有黑暗的天堂。「永恆之光無法製造影子」意味著天堂雖然美好,但那種單一的光明沒有對立面、沒有掙扎、沒有個體性。詩人強烈宣示寧願選擇這個充滿矛盾、有光有影、能證明「我」曾存在過的人世間,也不願去那個完美卻抹除了個體性(唯光恆存)的天堂。「光影同在」(個體的輪廓、經歷的黑暗)才是證明一個人真實存在、擁有自我(命そのもの)的標記。


兩人相遇時光影交錯,即是關係的象徵

兩人相遇時光影交錯,即是關係的象徵


〈影絵〉是狂兒戳破聰實謊言、延續關係的關鍵,電影的鏡位與構圖也能看到他們的光影、色彩設計呈現的高低差,在年齡與身份之別外,達成平衡、對等的交流

〈影絵〉是狂兒戳破聰實謊言、延續關係的關鍵,電影的鏡位與構圖也能看到他們的光影、色彩設計呈現的高低差,在年齡與身份之別外,達成平衡、對等的交流


  電影開頭的剪輯即是暗示〈影絵〉的歌聲吸引了狂兒,但站在光亮中唱歌的聰實,因為變聲期和沒有拿到前兩名陷入了陰影;狂兒在樓梯間的邀請,猶如天堂裡的天使與地獄使者在閃電交加裡相遇;第二次狂兒在校門口撐傘,聰實決定下去交涉、謊稱今天社團休息時,合唱團正好在唱〈影絵〉;聰實拿合唱手冊打發狂兒、同時把自己的名字交給狂兒時,這首歌都是兩人互動的背影音樂;最後終於趕回社團,正是「所以即使我死了,也不會住在什麼天堂」──象徵了聰實接受「不完美」的成長,以及預示了離開原本光明的世界,跑向和子酒吧,畢業時回到即將廢棄的南銀座,確認狂兒的存在,也確認「光與影並存,兩人都是彼此生命中真實存在」的結局。


(四)療癒性父親:組長的「黑道式關懷」與情感導正


  故事一開始狂兒需要找歌唱老師,乃因組長規定「卡拉OK大賽最高分者,必須刺上討厭事物的醜陋刺青」。而聰實為狂兒唱〈紅〉作為安魂曲,也是組長謊稱狂兒「下地獄了」後的要求,被揭穿後扮鬼臉,是他的「惡作劇」;三年後狂兒出獄,從對話中可推測組長調閱監視器(卡拉OK天國為祭林產業)了解情況,為狂兒刺「聡実」的刺青,用工作為由讓狂兒去機場,這兩個行為看似矛盾,但其實揭示了組長的「黑道式關懷」:

 

1、惡作劇作為「保護性測試」

  從組長後續的反應來看,他騙聰實「狂兒下地獄了」有測試的意味:如果聰實只是好奇或同情,聽到「下地獄」就會離開;只有真心在意的人,才會堅持唱「安魂曲」,這是在幫狂兒篩選:誰是真心,誰是過客。當聰實唱了〈紅〉,組長就確認了這個少年是認真的。

2、惡作劇作為「黑道幽默」

  扮鬼臉這個細節,說明組長並非惡意欺騙,而是用「黑道式的玩笑」來處理嚴肅的情感:黑道世界不擅長處理「真摯情感」,用「惡作劇」來掩飾「我其實很在意你們的關係」,這與狂兒用「輕浮」掩飾「真心」是同一套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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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用黑道式的惡作劇(輕慢死亡)為狂兒把關,測試聰實的真心

組長用黑道式的惡作劇(輕慢死亡)為狂兒把關,測試聰實的真心


  三年後組長的行動因為只面對狂兒,也就坦承了許多:

1、「不回來也沒關係」

  這句話具有以下意義:

(1)解除黑道的約束

  在黑道世界裡,「若頭輔佐」的身份是狂兒的社會位置,也是他的枷鎖。組長說「不回來也沒關係」,是給狂兒選擇的自由:你可以去找聰實,我不會因此懲罰你或認為你背叛組織。

(2)打破「無處可去」的藉口

  狂兒說「如今我哪還有什麼地方能去?」是在逃避責任——他把「不敢去找聰實」偽裝成「無處可去」。組長用「不回來也沒關係」拆穿這個藉口:你有地方可去(聰實那裡),只是你不敢去。

(3)賦予選擇的主體性

  更重要的是,組長沒有「命令」狂兒去找聰實(那會讓狂兒又陷入「隨波逐流」的被動),而是給他自由選擇的空間。這樣一來,無論狂兒選擇回來還是離開,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而非被命運齒輪擺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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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過份鬆懈(頹廢)的狂兒打起精神,組長的決定既惡趣味又用心良苦

為了讓過份鬆懈(頹廢)的狂兒打起精神,組長的決定既惡趣味又用心良苦

 

2、用刺青「固定」情感記憶

  組長在狂兒手臂上刺「聡実」,這個行為有多重意義:

(1)阻止「解離」機制

  狂兒試圖用「忘記」來保護自己,但組長用刺青強制他「記住」——這是一種溫柔的強迫,因為組長知道,如果任由狂兒繼續解離,他會永遠困在麻木之中。

(2)將「懲罰」轉化為「證明」

  組長巧妙地用「爛歌王的懲罰」作為表面理由,實則是幫狂兒將這份無法言說的情感「刻入身體」,讓他無法再逃避。

(3)創造「允許思念」的空間

  刺青是永久的,這意味著組長允許狂兒永遠記住聰實。在黑道世界裡,對「外人」的情感往往被視為軟弱或背叛,但組長用「刺青」這個黑道儀式,「合法化」和「固定化」非黑道的、脆弱的情感。動畫的狂兒在去見組長前,檢視手機裡再也沒有聰實聯絡的訊息,背景是被雲遮住的月;被刺上「聡実」後在組長家門口,對著明亮的滿月看著聰實給的護身符,即是組長的推進,使他離開解離的遮蔽,終於能夠承認對聰實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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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用藍色月亮的隱現象徵狂兒對聰實的思念,從日本傳統文化來看,也象徵了這份情感的內涵

動畫用藍色月亮的隱現象徵狂兒對聰實的思念,從日本傳統文化來看,也象徵了這份情感的內涵



3、用「工作」創造重逢的機會

  組長「以工作名義讓他去機場面對聰實」,這是最高明的安排:

(1)給狂兒「被動」的藉口

  如果組長直接說「去找聰實」,狂兒的防禦機制會立刻啟動(「我不該影響他的人生」「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但「工作」給了狂兒一個藉口:我不是主動去找他,我只是剛好在工作。

(2)創造「偶然」的相遇

  如果是「刻意」的相遇,狂兒會提前啟動防禦;但「偶然」的相遇讓他措手不及,反而讓真實的情感流露出來。

(3)讓狂兒「選擇」走過去

  關鍵在於,組長只是讓狂兒「看見」聰實——這是狂兒自己的選擇,不是組長的命令,也不是命運的安排。


組長為狂兒刺青時的對話,顯示他對狂兒與聰實的關係有相當的了解,出差極可能是有心的安排

組長為狂兒刺青時的對話,顯示他對狂兒與聰實的關係有相當的了解,出差極可能是有心的安排


 

4、小結

  綜合以上分析,組長扮演的是「療癒性父親」的角色,與狂兒的「爺爺」(創傷性父親)形成對比:

  爺爺是創傷的製造者:他在出生十天的嬰兒面前抽菸,將「京二」改名「狂兒」,預言他「人生註定向瘋狂傾倒」,將命運的失控強加給狂兒──只因他將菸灰掉落在出生證明上,以及「京二」的名字無趣,反映了成田家的價值觀:眼前的方便、樂趣與補救勝過孩子在日本社會背負這個名字的未來,代表父權體制的短視與壓迫性帶來長久的創傷。

  組長是療癒的促進者:給予走投無路的狂兒一個「無血緣家族」的歸屬、給予「若頭輔佐」的身份,看穿但不拆穿狂兒的防禦機制,用間接的方式推動他面對情感,給予選擇的自由而非命令的強制,代表「健康男性情誼」的可能性。組長的角色正是讓狂兒從「苟活」走向「生活」的關鍵推手。

  這兩位「父親」的對比,代表了父權體制的兩種可能:組長的角色也揭示了父權體制內部的張力,黑道作為父權體制的極致,強調序位尊卑、暴力支配,要求男性堅強、無情、隔絕情感,這是狂兒「有毒男子氣概」的來源。組長作為「親父」,他身處黑道,卻能看見狂兒的問題,選擇用「工作」的名義給狂兒自由,是在體制內創造縫隙,證明了「健康的男性情誼」可以療癒「有毒男子氣概」。即使在父權體制最極端的黑道世界,仍然存在情感支持與真誠理解的空間。


爺爺的一時興起雖被吐槽,卻未改正,可知狂兒在家中得到的重視有限,與聰實成明顯對比

爺爺的一時興起雖被吐槽,卻未改正,可知狂兒在家中得到的重視有限,與聰實成明顯對比


  值得注意的是,組長的這個角色功能,在三版本中的呈現可能有所不同:

動畫版:組長是「情感覺醒的推動者」,因為狂兒的情感認知最弱。

原作:組長的角色較為隱晦,但仍然是「給予歸屬、測試聰實的父親」。

電影版:如果狂兒能自主刺青、主動聯絡聰實,組長的推動作用可能在於為狂兒證實、「看見」聰實的真心。

  這也印證動畫版的狂兒最需要外力協助,才能跳脫「隨波逐流」的防禦機制。如果沒有組長的推動,狂兒可能永遠困在「解離」與「麻木」之中,與聰實永遠錯過。

 

(五)雙重歸處:從「苟活」到「生活」

  在狂兒刺青之時,與組長的對話值得深究:

  組長問狂兒為何不去找聰實,狂兒回答「如今我哪還有什麼地方能去?」這句話揭示了狂兒的矛盾:他選擇回到祭林組,是因為「沒有其他歸處」,祭林組給予他社會位置與存活的證明,給他若頭輔佐的身份,以及與組長的情感連結,給他「姑且還算活著」的存在感,一如當年被卡拉OK被辭退後,他選擇上組長的車。但他不去找聰實,卻是因為「不敢承認那也是歸處」。當組長追問為何最後還是唱〈紅〉,狂兒說:「因為我喜歡吧?」組長一句:「你這不是有喜歡的東西嗎?」讓狂兒愣住:「對耶。」這個「對耶」是覺醒的開端:他以為自己已經什麼都不在乎,原來還是有「喜歡」的事物。這個「對耶」是理性(組長的話)與情感(對聰實的思念)的第一次成功交會。


由於組長的引導,狂兒壓抑的「喜歡」終於得到出口

由於組長的引導,狂兒壓抑的「喜歡」終於得到出口


  可見狂兒在刺青時已經隱約意識到情感,但仍然用「喜歡的東西」來稀釋情感的強度。直到機場看到聰實時,他才終於承認:這份喜歡是對歌曲或回憶的懷念,更是對聰實這個人的思念。聰實給他情感真相的覺醒,讓他即使百般抗拒,仍然選擇重新找回「生」與「活」的感覺,以及重新確認自我價值的可能,揭示邊緣人的雙重依附,兩者缺一不可:沒有祭林組,他無處容身;沒有聰實,他只是苟活。

  黑道作為邊緣人的「家族」,又是狂兒選擇的歸處,讓狂兒在組長面前難以防禦,不得不承認對聰實始終未能遺忘。組長以工作名義讓他去機場面對聰實、做出「選擇」,成為他情感覺醒的契機。若機場重逢未發生,這份情感或許會成為不會痊癒的心理創傷;然而那一刻,他終於放下防禦,承認聰實在他心中的位置,聰實手上的名片則成為確認──對方並未忘記他。


動畫用背影顯現狂兒意識到情感的失控與脆弱

動畫用背影顯現狂兒意識到情感的失控與脆弱


  他對聰實說的那句:「我想說你的青春年華,再繼續被我這個大叔耽誤的話,會很可憐嘛。但老實說我一直很想再見到你喔,真的很想。」正是他在矛盾之間吐露的真話。那句半真半假的「可以把喜歡的東西講成討厭的,然後讓組長刺青」,揭示了他對「喜歡」的驚覺,亦即從機場走向聰實的那一刻起,他確認了自己的情感,也放下了對「控制」的執著。

  這樣的他不易改變──一穿多年的外套、修好又繼續戴的女性手錶、進門不敲門的習慣,都是他固執與孤獨的證據。同事用聰實的評語評價他的歌聲,組長在為他刺青時跟他聊聰實,可以推測那之後他都沒有把經歷與記憶化為言語成形,使他無從整理情感。這種無法將經歷化為言語的困境,正是父權文化下男性被訓練成「行動者」而非「傾訴者」,以致缺乏整理與表達情感的能力。他讓組長把「聡実」刺在身上,既是懲罰,也是記號。他曾說那是詛咒,卻在重逢後承認,那其實是思念的形狀。


狂兒初次向聰實傳達情感,但因用「小白臉」應對,所以聰實並未真正理解

狂兒初次向聰實傳達情感,但因用「小白臉」應對,所以聰實並未真正理解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在父權文化中,刺青常有「標記所有權」的意涵(如刺上戀人名字、家族徽章等,代表自己的歸屬)。如果電影版狂兒如演員綾野先生在訪談中所言,是自主刺上「聰實」,那在潛意識是將聰實「刻入自己的生命」,為的是記憶與珍惜:即使無法擁有這個人,至少能將這個名字占為己有,這是在不能影響聰實生命的情況下,對「思念」的「佔有與永恆化」,極致展現了他無能為力的愛,同時也呼應了他的願望:不能控制關係,就控制記憶;不能擁有人,就擁有名字。狂兒將聰實的名字刺在自己身上,象徵他願意「背負」聰實,並以此來證明聰實對他的唯一性和重要性,亦是他「無法扔下聰實君死掉」的另一種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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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版的刺青歪歪斜斜,飾演狂兒的綾野先生認為是自主的選擇,有影迷認為跟聰實的筆跡近似

電影版的刺青歪歪斜斜,飾演狂兒的綾野先生認為是自主的選擇,有影迷認為跟聰實的筆跡近似


  這一集中有兩個細節令人放心:其一,他直到機場才意識到情感,證明他對聰實是逐漸發展的「認知後覺」,而非一開始就存在的欲望;三年前他確實把聰實當孩子,三年後才發現這份情感的真實,也意識到行為的分寸(停止搭肩)。其次,他出獄後在固定地方抽菸,這是自我控制的極致表現:連抽菸這種私密行為都要規範化,這種極端的自律,證實了他對「失控」的恐懼,這點與第一集「不在聰實面前抽菸」形成對照:三年前是為了保護聰實,三年後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社會排斥)。過程中對高中女生「聰美」視線的迴避,與刺青後「反正也不會特別拿給誰看」的獨白,都說明他與女性關係的收束與冷卻,他的情感重心已從過去的「小白臉」策略轉向對聰實的專一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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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可以證實狂兒與女性關係的冷卻,也間接證實了「離不開的副駕駛座」是意圖貶低的謊言

第五集可以證實狂兒與女性關係的冷卻,也間接證實了「離不開的副駕駛座」是意圖貶低的謊言


(六)電影版的另一種可能:更高的情感認知

  相較於動畫版狂兒的情感認知最弱,電影的狂兒情商最高,亦即對痛苦的感知最為敏銳,與少年聰實相遇相處的過程,對他而言是純粹情感的連結、是對青春與可能的回望與珍惜,所以相較於原作與動畫,他對聰實的保護擴及心理層面,讓因為比賽失利而逃避現實的聰實,終能接受「接受不完美是成長的必然」,用最後的高音唱不完美卻飽含情感的〈紅〉,是對狂兒的肯定與認同。


只有電影版的聰實模仿狂兒吶喊了「くれない」,是對其熱愛的認同

只有電影版的聰實模仿狂兒吶喊了「くれない」,是對其熱愛的認同


  即使入獄斷聯,這份回憶也會成為兩人對彼此的牽念與陪伴。儘管斷聯是為了保護,但狂兒出獄後主動聯絡,意味著他同樣對聰實難以割捨,這是情感的必然,而非理性的選擇。故而電影的最後一幕,是狂兒面對即將落成的南銀座大樓,露出右臂上的刺青,主動去電問候聰實並相約「去唱卡拉OK吧!」即使只是聽到聲音,也是一種情感的索求,這呼應了兩人在團體課後,狂兒傳照片後去電同樣是「溺死的人要抓住稻草」,若再呼應唱〈紅〉之後對聰實說「我怎麼能丟下聰實君死掉?」從這個角度來看,狂兒想要「活著的欲望」勝過了「保護的義務」。聰實的回應決定了這段關係是否延續,也讓狂兒確認是否還需要他的陪伴或給予。這樣的安排固然是因為演員的年紀限制,卻更是兩人情感與性格的最佳總結:狂兒以背影出場,掩飾了他的困境與脆弱;以背影收尾,掩藏他的思念與渴盼,連同背景即將落成的建築,同樣證明這會是全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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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首尾都用狂兒的背影展現他不願正面示人的脆弱與情感

電影的首尾都用狂兒的背影展現他不願正面示人的脆弱與情感


(七)小結:自掘墳墓的必然悲劇

  成田狂兒是一個在父權文化和邊緣社會中,用複雜防禦機制生存的角色。他的隨波逐流並非真正的放棄,控制與麻木也非冷酷無情,而是在無能為力的現實中維持自尊的生存方式,卻也造成自掘墳墓的必然悲劇。出獄的他通過祭林組重回社會位置,組長的推動與〈ガラスの小箱〉的覺醒,使他最終放下防禦,承認聰實是讓他從「苟活」走向「生活」的歸處,找回情感真相,共同構成了他重新確認自我存在的價值。此後,他仍會被情感牽引、仍會犯錯、仍會以輕佻的方式表達情感──但這一次,他終於確認了情感的流向,這標誌著他打破「有毒男子氣概」的防禦,開始尋求「健康男性情誼」的可能。


重遇聰實的狂兒,找回了情感與自我價值

重遇聰實的狂兒,找回了情感與自我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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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第四集:副駕駛座魔咒與錯過的必然   第三集以「對等願望的破滅」告終,狂兒仍用貶低隔離情感,聰實帶著傷痛離開。第四集揭示了更殘酷的真相:兩人雖有情感,卻因為表達與接收的錯位,使這份情感在錯過之中停滯。   第四集開頭放入狂兒的過去,證實他遇到混亂時封閉感知的反應;與聰實在車上的對話,則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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