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止境，就是永無止境的去愛。」，聖奧思定（Saint Augustine）
L：Letter from your boy
「敬愛的母親：今日是我人生所經歷過，也可能是往後所有度過的聖誕節中，最讓人難忘的一次……
想不到德國士兵會在他們的戰壕邊擺滿歡度佳節的燈火，還大膽穿越了鐵絲網，跑來我們這邊跟大家道賀聖誕快樂等諸如此類的話。同袍中也有一些傢伙還興高采烈地過去拜訪德軍的戰線呢！
最後，衷心向您與鄰友們致上最和藹的問候，並隨信附上滿滿的愛。
你的男孩。」
一封提筆於西元1914年聖誕節後，由某位英國大兵於比利時前線所寫下總長約10頁的家書，在西元2006年「邦瀚斯」（Bonhams）拍賣行所主辦的國際競標會中，自底價400元英鎊起標。最終落槌敲定時，由搖滾歌手迪博夫（Chris de Burgh）取得了此一珍藏品，並以開出難以想像的1萬4400元英鎊高價成交！他的叔叔，正是當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為國捐軀的無數勇敢軍官之一。
「Live and let live！」
即將遠颺的西元2025年，雖然國際投機市場有著AI產業以救世主之姿所帶來的豐盛果實，可俄羅斯野心吞併烏克蘭東部疆域的戰火始終未見歇息，緬甸、馬利跟蘇丹的內戰衝突亦不見任何停手，加上非洲幾內亞比索跟馬達加斯加兩國接連發生的軍事政變，不計其數的死傷，庶民寶貴的生命充其量只作為領導人所操弄的籌碼，一一被扔進名為戰爭與和平的血腥博弈裡。在此有形、無形的嚴酷烽火中，人，自比萬物之靈卻諷刺地被視為糞土的殺戮時刻，究竟誰能跨越敵我間的生死紅線？
我想，別無他法，唯有愛，也只有愛……
這一封聖誕節家書，就是發生在西元二十世紀初期，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最為著名，至今依舊彰顯出人性驕傲和光輝溫暖的「聖誕節休戰」（Christmas Truce）。
維基百科檔案照
O：One God, one hope
回到西元1914年的12月上旬，距離歐陸各國揭開荼炭戰火方四月有餘，諸多國際人道組織、婦女團體，乃至於各個宗教機構，包括當時羅馬天主教教宗本篤十五世（Benedict XV，1854－1922）在內，人格者們早已多次透過報刊、輿論，大聲疾呼所有交戰國應果斷放下敵我意識，即刻展開停戰談判，不要再製造無謂的死傷，同時儘快簽訂出合宜的條約、協議或交涉方案。就算斡旋時間可能會拖上好幾個月，（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至少在進入待降節期（聖誕節前四週）的各主日時，藉由耶穌基督道成肉身的美善見證，讓不必要的武裝躁動歸於平靜，天使可以繼續在大地歌詠，槍砲子彈也能沉默最少一個晚上……別忘了，當時參戰的歐陸國家幾乎都是以《聖經》為最終路引的泛基督教國家。
「以戰止戰，方為良方！」
「停戰才是懦夫的選擇！」
自然，眼下沒有例外或奇蹟，交戰國彼此都火速否決，甚至輕蔑視之此一帶著天真又不切實際的提議。政界跟軍方大老也跟著出面反駁，直指和平談判實乃婦人之仁，毫無理性或明智可言。部分國家領導人更疾言厲色地為文：面對國家有難之際，民族主義乃高於一切宗教信仰之上，前線兵士們在宣戰之初已經無條件將生命獻給了國家！
聖誕節？耶穌降生？若有人膽敢以信仰之名自行休戰，一律以軍法嚴刑伺候！
但是，耶穌基督的手，正是一雙愛人憐憫的手。別忘了《新約聖經‧路加福音》2:14裡頭的一句話：「在至高之處榮耀歸與神、在地上平安歸與他所喜悅的人。」
原本看似黯淡無望的長夜，上帝啟示的大好美事與破曉神蹟，就在此刻，悄悄出現了……
西元1914年的12月24日上午，在歐陸西線戰區，有高達10萬名以上的英國與德國士兵居然在毫無預警之下，雙方自發性停止了所有武裝活動。幾無停歇的砲火跟吶喊聲亦跟著驟然而止。
大地一片寂靜，眾人似乎在等待些甚麼？
白晝當空，位於比利時戰區的部分德國士兵開始在戰壕中就地取材，以手邊可用的工具線材擺飾起了蠟燭、聖誕樹等簡陋版的裝飾用道具，並開口大聲唱起了讚美主耶穌降生的聖誕頌歌。
「因有一嬰孩為我們而生；有一子賜給我們。政權必擔在他的肩頭上；他名稱為奇妙策士、全能的神、永在的父、和平的君。」
慢慢的，隨著夜幕低垂，在步槍與大砲對峙，刺刀也隨時嚴陣以待的生死彼岸，英軍說也奇妙，自然而然加入了慶祝救主聖誕的行列；大家先是彼此用自己的母語吟唱著同樣旋律的聖誕歌曲，然後互相高喊著道賀、祝福對方身體健康、順心平安的聖誕賀詞……即使根本不認識對方的姓名或背景。
又跟隨著駐軍牧師的帶領，兩軍也派員搬運早先不幸捐軀的同袍大體，舉行了多場既簡單又隆重，悼念陣亡將士與紀念基督降生的聯合禮拜。
維基百科檔案照
滿天星斗的襯托下，午夜時分，猶如兩千多年前，伯利恆馬槽的恩典奇事再度示現人間，英、德兩國的軍人彷若昨日不曾交火一般，大家帶著笑容走進了對方的戰區。除了握手寒暄、互道家常之外，雙方還各自交換與分享了截然不同的聖誕禮物，像烈酒、火腿、香菸、鈕扣、徽章等。有些德國士兵甚至放膽地讓英國士兵為其修整散亂的頭髮與鬍鬚，即使利刃在臉上不停來回游移著，但德國人充滿喜樂愉悅的笑容已足以消融掉所有可能的忐忑不安。承平和諧的過節氣氛一直持續到了聖誕節結束，據稱有些小型戰區直到跨年夜都還維持在雙方停火階段呢！
而在東線戰場上，奧匈帝國與俄國同樣以積極作為歡慶聖誕節，以互贈禮物、食物的方式來紀念聖子降臨人間。
讓世人出乎意料，但或許理當如此，為了愛，更為了同樣作為上帝揀選手足的兄弟情誼而放下干戈的聖誕節休戰，在當年仍處中立國態勢的美國、義大利等地媒體的率先披露後，馬上掀起了一股民間要求交戰國領導人儘速進入實質和談的聲浪，前線士兵們的停戰作為也很快贏得了大眾的推崇與掌聲。
「大家一起開心地唱歌，最後共同吟起了《友誼萬歲》（Auld Lang Syne）！我們所有人，包括英國人、蘇格蘭人、愛爾蘭人、普魯士人、符騰堡人（符騰堡王國）等等，所有人都跟著合唱了起來。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如果我是在電影院裡看到的，肯定會發誓這一切都是假的！」，赫爾斯（Edward Hulse），英軍上尉。
可此舉卻也讓前線指揮官們極為惱怒，除駁斥逕自休戰的愚蠢作為與可怕後果（萬一對方是假休戰真突襲？），更痛陳這是戰場上最嚴重的叛國罪！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子」降生？簡直把軍令當作兒戲看待！
別忘了老言一句：戰場之上，信仰何用？
但主事者們總是還有一絲良知的，在考量交戰國兵士身上都具有濃厚的泛基督教（或天主教、東正教）信仰基礎，神的恩澤與庇佑難以取代，故決定「法外開恩」，軍方允許西元1914年的聖誕節休戰是一次可被原諒的「意外」，不再繼續追究失職人員。但待明年（西元1915年），或是戰爭結束之前的任何一年聖誕節，前線絕對、絕對、絕對，不得再有如此脫序或越矩的行為！
英、德、法軍方高層更開始有計畫性的展開有規模的軍隊調（移）防工作，不讓前線交戰方有機會熟悉對手。此外，各營長官更私下專函通知砲（狙）擊手，告知千萬不能在平安夜或任何節慶時鬆懈，一旦貿然放下武器，後果勢必不堪設想。
隔年，西元1915年的炮火依舊，甚至更加劇烈。
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的士兵們開始無情虐殺亞美尼亞人，展開種族滅絕行動；
英國豪華客輪魯西塔尼亞號（RMS Lusitania）遭到德國潛艇的無差別攻擊，造成1198人不幸葬身於冰冷的大海；
德軍為報復英法兩國的連番猛攻，決議授權前線使用違反《海牙公約》的毒氣彈反擊……
但，到了平安夜當晚，上帝的劇本……
V：Victory through our Lord Jesus Christ!
上帝的愛始終輕易跨越人造的有形高牆或無形隔閡，耶穌基督的手依然是愛人如己的手，英國與德國的士兵們透過神所賜的慈愛，又一次，開啟了全新的神蹟異象！
在法國北方，接近比利時的弗雷蘭吉安（Frelinghien）戰區內，交戰兩方於聖誕節時除了再度自發地跑出壕溝，前往敵對陣營道賀聖誕快樂外，不知是誰從哪裡找來的一顆球（也可能是空罐頭），即便破舊，雙方依然就地進行了一場「國際杯」足球友誼賽（註：有部分歷史學家對此提出質疑，認為當時前線戰地的環境相當惡劣，不可能有進行球賽的機會，僅能聯想為戰後士兵們對當年兩軍平和交流情景的美化）！不分你我、不分規則、只有盡情的揮灑汗水，頓時讓殺戮的緊張情緒轉化為充滿熱情與歡笑的嘉年華！
同樣的場景也發生在法國東北部的弗日（Vosges）山脈，法國與德國兩軍藉著穿梭廢棄的戰壕隧道來互道聖誕快樂，法軍更用葡萄酒、白蘭地和香煙向德軍換取了黑麥麵包、餅乾和火腿等。當時親眼目睹此景的德國教師希爾曼（Richard Schirrmann）內心深受感動，後來於戰後籌設了「德國青年旅舍協會」（DJH），期盼世界和平、國際交流能長久延續下去。
西元1916跟1917年，在秉持「Live and let live！」的前提下，歐洲東西線戰場雖然炮火依然，但特殊節期裡的「和平共處」（有默契地不開火）或「休戰聯誼」似乎已成為前線兵士們不公開的秘密，畢竟在造物主的眼中，我們都是一家人……
休戰的那一刻，人性的光輝已戰勝獸性的血腥！停火的那一刻，神藉由不可思議的作為，證明祂的無所不在。交換禮物的那一刻，一群年輕的大兵們，或許是學生，農夫與礦工，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們，藉著上帝之手，齊心齊力完成了連國王、首相都無法企及的史詩偉業。一場聖誕節休戰，不只粉碎了撒旦的殺戮詭計，更悄悄植下了和平的種子。看那和平之鴿在戰爭的烈火高牆裡依舊展翅飛翔，那是捎來希望的羽翼，更是神愛世人的見證。
維基百科檔案照
常有人問道，甚麼是世上最珍貴的禮物？米其林星星加持的奢華饗宴？時尚潮牌的錦衣華服？或是拍賣會上的絕世稀寶？我認為，人性真正的光輝，或是最美的風景，就是最不可能的奇蹟得以在最不可能的時候示現在最不可能發生的地方，世上最珍貴的禮物，應當如此定義。
遙想第一個聖誕節，即使史學家已透過自然科學考證出12月25日不可能是耶穌基督降生的日子，但正因為有基督的愛，在羅馬帝國壓榨並奴役猶太人的黑暗時刻裡帶來新的盼望，更於苛政跟暴虐中傳遞了未來得勝的逆轉機會，祂的誕生，祂的道成肉身，祂的話語跟教導，也就成為了一種超越世俗枷鎖的力量……即使生命的末尾，祂獨自在客西馬尼園哀痛禱告，亦走過荊棘苦路與承受鞭打，甚至以極盡屈辱的方式受釘十架，斷氣身亡，但祂的名字是被永遠紀念的。
祂知曉自己的命運嗎？是。
祂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嗎？是。
祂能夠差遣天使來扭轉頹勢嗎？當然可以，「你以為我不能求我的父，他就馬上給我派十二營以上的天使下來嗎？」（《馬太福音》）
然而，從第一個神蹟，自「將水變酒」（《約翰福音》）開始，直到「五餅二魚」的豐足飽食，甚至是讓人起死回生，瞎眼得看見的奇事，耶穌基督早已多次證明了祂的「能」，毫無疑問，可是最後耶穌臨死前讓人感到些許意外的「不能」，一種幾乎放棄「施展」所有神蹟奇事，只求能以己身寶血贖回所有世人重罪的做法，卻剛好彰顯出世俗枷鎖無法阻擋的神蹟：「聖愛」（agape）！
E：Love never fails.
在吾人所理解的友愛（philia）、性愛（eros）跟家庭之愛（storge）之上，「聖愛」，有一個很美的中文譯名：「愛加倍」！深刻又倍加的犧牲、奉獻之愛，無論環境如何，這份愛都會超過並持續下去。
聖誕節休戰的那一天，正是兩千多年前，耶穌基督在伯利恆馬槽裡緩緩張開雙眼，望著滿天星斗的此時此刻，「愛的止境，就是永無止境的去愛。」，也正因為愛，聖誕節才如此偉大。
尾聲：
「我會像往年一樣，簡單地緬懷一下當年（1914）的聖誕節。我也會想起那些再也沒能平安返鄉的同袍們……但想太多，實在是太令人難過了，真的，戰爭讓人太難過了。」
西元2005年的11月21日，一位蘇格蘭木匠，安德森（Alfred Anderson）爺爺榮返天家，高壽109歲。兩度捨命為「國王與國家」奮戰，分別投入兩次世界大戰的他，不只是蘇格蘭人瑞，也是最後一位蘇格蘭籍一戰老兵，更是親自參與過「聖誕節休戰」歷史的最後一人。
圖文來源、一並致謝：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hristmas_tru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