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災區裡高敏的你
泥濘與飛塵覆滿街道,柴油和腐敗的氣味交雜。潮熱空氣黏上皮膚,走在光復街頭,人與車沒有距離,就像所有施工中的聲音與震動,直直往體內推擠。對一般人來說這是混亂,但對高敏人來說,所有訊號都像音量開到最大的收音機,焦慮、哀傷、暈悶,不合時宜的快樂。有時候你會隨人笑,又可能跟著他人皺眉,高敏人的共振出於天性,但若沒有界線,很快就會轉為身心耗竭。
▶︎ 不再被現場的情緒牽著跑時,我才真正「理解」現場。在心理層面,「同情」(Sympathy)與「同理」(Empathy)只有一線之隔。同情是「我也痛」,同理是「我理解你痛,但我仍能保持清醒」。高敏感者若停留在「同情」狀態,會持續被他人情緒吸納;而學會「同理」,則能在覺察與理解之間保持空間。
這涉及一個心理學的概念,客體分離。它總是提醒我:「我能覺察你的情緒,但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界線的建立,不是拒絕共感,而是讓自己有餘裕去行動。同情讓我知道為什麼而做,同理則讓我知道做些什麼。劃出界線,繼續打開感官。不讓所有情緒震盪,不急著回應每一個呼喊。我讓自己像個觀察者,所有的訊號建構出視界,混亂在哪、秩序在哪,我能做什麼。
當然,有時候還是會過載,所以我會暫離現場,到空氣正常流動的地方,蟬鳴大到可以吞沒世界的地方,關機十分鐘。你也可以有你的重置迴路,洗臉、薄荷糖,或是算數學(並不能減低焦慮)。
▶︎ 唯有知道自己在哪裡結束,世界才會展開
我曾經以為,高敏感是一種責任。既然我能感覺到別人的痛苦,就該做點什麼吧?我不只想幫助,甚至想接住所有的遺憾。但那其實是某種幻象:以為只要足夠投入,事情就會好轉。
那是一種魅惑,不是真實。
因此隨著年紀增長,經驗和學習的累進。我理解到當情緒出現,不是要我承擔,而是要我觀察。當我能分清「這是你的經驗,那是我的感受」時,我開始從情緒中抽身。不是抽離,而是抽出能思考的空間。高敏感族群藉由建立情感界線、自我除魅後,過去那些造成困擾的「訊號」,會開始轉化為資訊。
泥痕不是家園被掠奪,是水位變化。人群噪音不是干擾,是秩序運作。我開始越來越擅長看見「系統」:權力的位置、需求的趨勢、人與人之間的給與拿。敏感本來就不是脆弱。只是當我們沒有界線,它就成了痛。而當我們學會界線,它就成了洞察。我還是會過載,所以喜歡自己抵達,自己離開。我沒有喚過小蜜蜂載我移動,因為我需要走路思考。即使邊走路邊接收,風的方向、濕度、疲憊、哀傷。
但我也知道,它們只是訊號,不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