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 ChatGPT 的問世，社會大眾與企業高層很自然地將這場裁員潮歸咎於 AI。Photo by Marten Bjork on Unsplash
本文參考自《Business Insider》的報導《The real reason for the white-collar bloodbath: Forget AI. America’s miserable job market is a problem of basic math.》
在過去的兩年裡，美國勞動力市場釋放出了令人不安的訊號：長期失業率呈上升趨勢、求職人數超過了職缺數量、失業率攀升至 4.6%。媒體標題充斥著「白領衰退」（white-collar bloodbath）的字眼，對於那些曾經認為大學學位能換來長期穩定與優渥薪水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場冷酷的覺醒。
隨著 ChatGPT 的問世，社會大眾與企業高層很自然地將這場裁員潮歸咎於 AI。然而，根據經濟學家與數據分析，我們目前面臨的慘澹就業市場，其核心問題並非「機器人取代人類」，而是基礎宏觀經濟的惡化。
被誤讀的「可怕圖表」
在社群媒體 X、Bluesky 以及各類經濟簡報中，流傳著一張被稱為「世界上最可怕」的圖表。
許多 AI 衰敗論者指出，這個分歧點正好對應了 OpenAI 發布 ChatGPT 的時間點。來源：Federal Reserve Bank of St. Louis
這張兩線圖追蹤了自 2015 年以來的 S&P 500 指數與美國職缺數量：
- 2022 年之前的同步性：在過去數年中，股市表現與就職機會通常呈正相關，兩者曲線緊密貼合。
- 2022 年後的巨大分歧：就在 2022 年，兩條線出現了劇烈斷裂 — — 股市繼續飆升，創下新高，但職缺數量卻開始崩塌式下滑。
「AI 啟示錄」的敘事： 許多 AI 衰敗論者指出，這個分歧點正好對應了 OpenAI 發布 ChatGPT 的時間點。他們的邏輯很直觀：
大型語言模型的爆發立即取代了數以千計的工作，同時將節省下來的成本轉化為華爾街的利潤。
真正的主角：利息的代價
如果我們要尋找就業市場萎縮的元凶，聯準會主席 Jerome Powell 的名字應該排在 AI 之前。這不是關於演算法的戰爭，而是關於資金成本的數學問題。
零利率時代的終結
自 2008 年金融海嘯以來，美國長期處於極低利率環境（多數時間不超過 2.4%）。這使得企業能以極低成本借貸、擴張並瘋狂招聘。
5 個百分點的劇烈衝擊
為了應對疫情後的惡性通膨，聯準會在 2022 年初至 2024 年底之間，將利率大幅上調了超過 5 個百分點。這不僅是貨幣政策的轉向，更是對整個商業運作模式的重塑。
借貸成本與招聘的負相關
當利率低時，債務成本低，企業傾向於投資未來（即招聘人才）。當利率高時，營運成本劇增，企業的首要任務轉向「縮減開支」以維持利潤。
就業市場的降溫與利率上升路徑幾乎完美契合。2022 年底，由美國聯邦準備理事會所發布國內經濟狀況的《褐皮書》（Beige Book）明確指出，利率與通膨持續壓制經濟活動，導致科技、金融與房地產領域出現裁員。
這與 AI 的發展進程雖然在時間上重疊，但在因果關係上，利率的影響更為直接且致命。
當利率高時，營運成本劇增，企業的首要任務轉向「縮減開支」以維持利潤。Photo by Anne Nygård on Unsplash
AI 成了「敘事護盾」
既然裁員的主因是資金成本上升，為什麼企業 CEO 們總是滿口「AI 驅動轉型」？Redfin 的經濟研究主管 Chen Zhao 指出，這是一種精明的公關策略：
✅對投資者釋放利多
如果你告訴投資者「因為我們借不到便宜的錢，所以必須裁員」，這聽起來像公司陷入困境。但如果你說「因為我們正在透過 AI 實現生產力躍升，所以要精簡人力」，這聽起來像是在投資未來。
✅「效率」的掩護
Meta、亞馬遜、谷歌等科技巨頭紛紛喊出「效率之年」。雖然他們談論的是 AI 如何讓員工更高效，但實際上，這些裁員更多是為了應對高融資成本下的利潤壓力。
許多公司正將 AI 視為一種「作弊碼」（Cheat Code），試圖走捷徑來削減成本，而不是真正利用它來提升長期的營運效率。
AI 還不是關鍵因子
經濟學家普遍認為，我們過於低估了技術改變就業市場所需的時間。
電腦、手機、網際網路的普及都花了數十年才真正重塑職場所需的技能與職位數量。雖然 AI 在撰寫郵件、編寫基礎程式碼等行政任務上表現出色，但在處理人類判斷、創意決策與複雜的人際關係方面，距離完全替代人類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聯準會主席 Powell 也認為，AI 確實是故事的一部份，但目前還不是故事的「核心」。我們仍處於技術發展的早期階段，大規模的職位流失尚未成為經濟數據中的主導力量。
別被恐懼矇蔽
我們正生活在一個充滿變革的時代，AI 的發展確實讓人焦慮。但如果我們將所有的問題都歸因於 AI，我們就忽視了真正的經濟操縱桿：貨幣政策與財政決策。
核心洞察總結：
- AI 不是主因：當前的裁員與職缺減少主要受高利率（資金成本）驅動。
- 企業的敘事技巧：高層利用 AI 作為裁員的華麗藉口，掩蓋預算大幅削減的現實。
- 宏觀不確定性：關稅、移民政策與政府預算削減（如 DOGE 計劃）加劇了企業的觀望情緒。
就業市場的錯位：除了醫療保健和建築業仍在增長外，多數白領行業正在經歷資金環境收緊帶來的「結構性修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