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文章命名為「社交圈」系列,內文記錄自學生與周遭。是在「證明」自學生有社交能力,也是在反諷這個備受否定。
土沐目。18 歲。自學生。
高中時成為實驗教育學生。
今年剛結束實驗教育計畫。
土沐目現在 18 歲,是一位自學生,或也可以說他是「剛畢業的自學生」。雖然自學好像是一輩子的事。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正在炙手可熱的高二。他跟我以前讀同一間學校,我原本不認識他。在那時候他決定離開學校,並申請自學時,學校將他與我牽線,告訴我:「有個同學也要申請自學,你去跟他聊聊看吧」於是他來找我聊天,然後我們開始有互動。
認識他的時候,我滿困惑校方為什麼要將他推來給我。因為他好穩啊。那時候他在真正開始自學之前的時刻,已經很清楚的細述他想要做的事情,按部、就班,以及將達成的狀態。雖然想達成的事情不一定是一定會達成的,但在這混亂的世界上,每當遇見一個人能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時,總是讓我感到很佩服。所以也根本不需要我出什麼建議。
因為這樣,所以我在他後來開始自學後,也沒有特別去關心他。我也不知道真正該關心的是什麼。不想要漫無邊際的恣意搭訕,淪陷讓人需要費心去應付的囉嗦。我猜想他也不需要我。對他自己本身而言,他自己比我來的重要許多。他也如此活著。(雖然「自己對自己而言是最重要的」好像是廢話一樣,但這麼廢話的東西並不是普世之道)。於是我們之間就這樣停擺了一陣,沒有任何更新。
一直到後來他高三上學期時,打算參加學科能力競賽,遇到了一個行政上的困境,他來找我討論我可以怎麼辦。我們才開始又有了互動。
⊿ 學科能力競賽是每年由政府舉辦的比賽。參賽機制是,首先由各校辦理初選,選出校隊,接著參加各縣市複賽;然後各縣市再選出代表,參加全國賽。那麼當時卡住他與教育局(報名單位)之間的行政困境是,自學生不屬於任何一間學校的「代表」。
教育局認為,讓自學生以個人名義直接參加比賽,對其他代表學校的參賽者不公平;但另一方面認為讓自學生代表教育局,也不公平。因為一旦如此就需要公告給所有自學生,再去篩選。可教育局說那個時間點已經來不及作業。
當時讓沐目感到不服的是,明明之前在申請自學時,他還有特別詢問過相關單位,關於自學生是否能參加學科能力競賽的部分;而當時國教署和教育局都給予承諾。並且這段期間他也不斷追蹤進度,都有得到肯定的答覆。但現在教育局的說法卻是:由於之前沒想到要把自學生納進這個比賽。而且認為比賽又在急、種類也很多,牽涉到的單位太多,因此無法兼顧所有。
他第一次追蹤這件事是在2017年六月的時候,當時教育局說七月會公佈辦法。接著在七月時,教育局說:八月底辦法會公佈。後來到了八月,會議召開了,結果最後是以「比賽在急」為理由,擱置自學生的部分,決議等明年再納入。
可是他提出,高級中等教育階段辦理非學校型態實驗教育辦法第十七條──
依本辦法參與實驗教育之學生,未入學高級中等學校取得學籍者,得由申請人造具參加實驗教育學生名冊,報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備查後,由直轄市、 縣(市)主管機關發給學生身分證明,使其得享有同一教育階段學校學生之各項福利及優惠措施,並據以平等參與各種類競賽。
根據法規,未入籍高中學校的自學生完全具有參賽的資格。因此官方說的各種問題成為推託之辭。之後他在接獲各種推託之後,決定與較高層級的國教署協商。而國教署的承辦人以「公平性」為由想要打發他。國教署承辦主張: 名額問題來不及修改,全國自學生很多,會影響名額,因為要維持比例。
他們對話是這樣的──
沐目:不然有提出異議的自學生個別辦理
國教署:對其他自學生不公平
沐目:很多比賽本來就是學生主動參加,況且我是因為你們作業疏失才提出這個解決辦法
但國教署持續認為不能單一處理沐目的問題。雖然他也持續強調「這是你們作業疏失的暫時方案,而我們的權利必須受到保障,再說明年我沒有資格參加了」。甚至他也提出說,自學生可以當成教育局派出的代表,但是國教署還是認定有名額問題。
沐目繼續說:當成單一事件個別處理不會有名額問題,因為像是科展的比賽也是有外加名額
國教署也繼續說:不公平 沐目說:暫時方案 國教署說:不公平
後來他決定往上致電,沒想到更高層的政府官員說:當然可以。
於是,他後來就順利參加了。
我們隨著這件事情落幕,彼此的互動也再次停擺。直到前陣子我跟他約訪談,那一天他才跟我多說了很多,關於他自己自學前後的日子。
14歲考完會考之後,他填志願考上了地方第一志願,因為他喜歡數學,於是選擇了高中就讀。然後也因為喜歡數學,於是考上了數理資優班。他當時想,數理資優班應該是個會讓人沉浸在科學的態度去做學習的環境,於是帶著憧憬進入。
進去之後發現不是這樣。數理資優班只是一個加強型的升學班。那段待在資優班的日子裡,是在高一第一學期的時間,他覺得這不是一個可以讓自己成長很多的地方,也許可以說「太安逸了」,像學校說的:學校是一個保護的框架。但更精確一點的意思是:被侷限了。
「我覺得看不到真實的世界,我感覺我好像是實驗室的一隻老鼠,你要按照他要求你做的,他叫你做什麼然後你做什麼,給你吃的你就吃什麼。然後你沒有選擇的開始,然後就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
「資優班」的意思只是把空白課全部填滿,讓學生在短時間把所有要考試的讀完/教完。甚至,高二之後的數資班是更可怕。高二之後的「資優生」在一學期會經歷九次考試,學校把每一次段考都成為三次,學生在一次段考中須要應試三版考卷。一版考卷是跟全年級各班一起考的。二版考卷是他們自己應試同樣進度中更艱澀的試題。三版考卷是資優班上自己超前進度的考試。簡單來說,就是一個超級考試的環境,於是他在裡頭待了一年之後便決定轉出去。
在典型的「優秀學校」裡,一位「資優生」選擇了轉出「資優班」的決定往往不被認同甚至會被勸阻。那時候的老師也覺得他為什麼那麼「笨」去放棄了很好的資源/環境,所以一直阻撓,覺得他想不開,會放棄很好的機會。但沐目始終堅持,於是依然從資優班轉出。
那是他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學習主權而奮鬥。我問他,轉出去之後,沒有開始覺得學校很棒了嗎?他說,並沒有,從資優班轉出去就是從一個高壓升學系統轉到中壓升學系統而已。
那段時間他過著跟自己拉扯的日子。一方面他知道這是不對的環境,另一方面卻又不知道能怎麼具體執行自己想要的。那時候他有機會得知自學這個管道,但他只稍微了解。而且他覺得自己的能力不夠、看的也不夠多,所以沒有自信自己能夠去完成自學的所有任務。包括找資源,以及時間分配的不確定,還有懷疑,自己真的能夠堅持自己想要做的事嗎?
他一邊讀書、考試、補習、上學,在沒有夾縫的搪塞裡生存;如此循環。一邊想辦法開拓縫隙來讓自己真實的存在。
在高一要升高二的暑假,他參加了一個產品設計的比賽。在那裡他認識了一位參加者
郭力銘,是一位高中自學生。沐目在跟他互動的過程中聽到了關於自學的更多資訊,讓他更了解自學的狀態,也碰巧破除了自己對於資源還有時間的憂慮。雖然那時候他還不是非常完整的了解自學體系,也沒有因此很篤定的決定要這麼做。
不過回去之後,他開始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有機會實現對學習的理想。於是他決定來認真規劃看看。他去問了學校的教務處,跟他們說了自己在教育的想法。校方告訴他幾個可能的選項,包含跳級、交換學生。但是他們發現,當時都已經錯過申請作業了。於是到後來就講到「自學」,並提供他相關的網站。
之後沐目去了解自學的細節,才知道自己早已聽過的「自學」──在台灣的教育制度上叫做「非學校型態實驗教育」。他去理解什麼是「非學校型態實驗教育」之後,就覺得這條路很符合他的學習理想;或者說,他覺得可以透過實驗教育體系去達成他想要的學習。
我問他,沒有想過其他選項,例如轉學,或是讀實驗學校?
他說,如果把個人自學這個選項排除的話,他可能會選擇類似新竹實中這種強調科學與數學的學校。他希望自己的學習環境是跟數理/科學/資工有關的,而且同時也會培養你的人文方面。只是他發現這種模式的教學環境在台灣比較少,因為在台灣教育制度下這種「實驗學校」(不是實驗教育的實驗學校)在執行上,要求學生必須是有底子的人,像是科學班那樣,是經過好幾次考試而篩選出類似能力的人。
可是對他來說,科學班太偏激了。他覺得科學班不適合自己,因為很多人讀科學班是要走學術研究,但他目前沒有這方面的打算。他喜歡數理也喜歡電腦相關的領域,但他是想要走「產品(製造、設計......)」。他希望學習是透過是跟業界的人接觸,或是跟同年紀也是學資工的人接觸,或是跟懂行銷懂產品的人接觸,以及懂人文懂藝術的人接觸,才有辦法去真正學到想學習的東西。然而這些並不是科學班的教學目的。他覺得能夠符合這樣需求的學校在台灣可能沒有;至少他完全找不到。
不過講到這,他說也許在大學,他的學習想望就有可能達成。像是他將去讀資工系,或許就可以在裡面學好想學的數學跟電腦,額外的時間可以去認識其他人,那些也許志同道合有可能一起組成團隊研發產品的夥伴。以及也可以有時間去接觸很多藝術的東西、人文的東西。
可是在高中以下,他認為並沒有像是這樣的學校環境可以讓自己身處;他並沒有得到這樣子的資訊。所以當時就覺得非學校型態實驗教育中的「個人自學」是他認為比較有辦法達到理想學習的。
於是他在高二上學期,決定要申請自學。
⊿
我問他是怎麼說服家長的?但馬上想到,這不是他第一次為了學習「反叛」,在高一結束時他就決定要離開資優班,當時也成功說服了家長。而現在申請自學是他高二上,相隔沒多久的時機。
他說,當時在寫自學計畫書的時候,才知道自學計畫書中有「家長同意書」,也是在那時候才第一次與父母出櫃這個決定。
「申請自學這件事情很好說服,我一提出來幾乎就馬上同意了。在家長這關,自學這件事好像是我今天要去哪裡吃麵的感覺,他們馬上就同意了。因為他們那時候沒有反對的點吧。比如說,像我之前提過去國外讀大學,我爸反對的點是經濟。那在自學這方面我就跟我媽保證我會盡量去找免費的資源,比如說我去參加的線下活動大部分都是免費的。另一個可能反對的點是年紀吧,同樣在讀國外大學這件事,他們覺得我太小沒辦法自己一個人去外國生活;但是自學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因為我自學生活的區域基本上就是在台灣。所以這兩者他們的擔憂,基本上就解決了。」
「白天的時候他們都要上班,我的自學對他們完全沒影響。而且以前我去學校上課的時候,他們下班之後會順便來接我。我是五點下課,他們是六點多下班,這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所以自學反而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們家很偏僻,是公車幾乎到不了的地方,必須只有屬於我們這裡的公車,很久才一班。」
我問他,當時有沒有提出什麼資料來說服家長呢?他說沒有,他查的資料都是拿來說服自己的。說服了自己之後便相信自己的決定了。這種相信不是聽不進去別人的建議,而是很堅定的認為,就算有更好的選擇,但這已經是自己所知道的選擇當中最好的。
沐目說他爸媽對於自學的認知就只是認為,這是一個不同的學習管道。他們知道自學這兩個字,還是有了解一點,會擔心他有沒有畢業證書、可不可以去讀大學。但畢竟有很多東西是他們沒經歷過的,那些所謂「體制外的東西」,他們其實根本不知道的情況下,也無法去擔心。
他自己在準備自學計劃書也沒有占用太多時間,就是把自己腦袋裡的東西寫出來而已。另一方面,他覺得「選擇休學」跟「申請自學」的時間成本沒有差很多,但假如之後要讀大學,「選擇休學」還要去考同等學力,很麻煩。但自學不需要多此一舉。他在自學之前就知道自學生最後會拿到教育局發的實驗教育完成證明,不用再考同等學力。
「[自學申請的面談]對我來說就是跟一個大人陳述我的想法。還算是正面的經驗。他在聽完我的想法後就馬上給予我肯定,可是我覺得他沒有深入了解就給與我肯定,我反而覺得有點草率。因為我只是講一點點表面的想法,他就覺得嗯,這個計畫很ok,那你應該可以通過了,就這樣。一次是通過一年半。我爸爸學歷是國中,媽媽學歷是高職。他們看到後覺得說,小孩有想法就好了,家長只要給予情感上的支持。那天我媽也有一起去面談,但整個談話幾乎是我在主導,啊委員也知道,因為委員也有問我媽媽,我媽就說 我不太清楚 之類的」
開始自學那時候是高二下學期,一個「準高中生」預備要來熱烈準備學測的時候。當時沐目的學校同學正要「收心」來準備學測,反而沐目決定跳離來做自己想做的東西,所以知道的人都很驚訝並且有點反對。
學校的老師雖然想相信他,可是以老師的立場還是覺得:「你可不可以好好準備學測?」,而事實也證明,他的確是沒有好好準備學測。
他並沒有考到所謂「他應該要有的水準」。有些老師把他當成會考75級分的人,跟他說,如果他像一個學生,體制內的學生,那他應該是考75級分的人,榜單上應該多一個人。可是沐目說,75級分是一個醫科學生的目標,他又不用。
他在自學之後有去補習班。不過對他而言,補習班的功能並不是「補習」。沐目在那裡遇到一個很好的老師,他把那個老師當成師傅。在那個時候是一個對他而言滿重要的人,他能夠去詢問不只學術上的問題,常常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討論更多。他有所成長。
當時有為了準備學測,所以讀書。卻也沒有「乖乖的讀書」,他沒有去念那種題本式的教材。因此沒有考得很好。
「我後來問我同學,他們都說,考的好的人(社會國文15級) 都是題本練出來的。你要練,才知道大考中心要你怎麼寫。我的國文完全沒讀課本,買《古文30》。數學有練題目,雖然我本身學的已經超越高中課本教的。社會就.....那時候真的很天真,買了那些講了很多關於社會學有關的書,比如那時候讀到地中海,我就去讀《地中海史詩三部曲》,那個時候我特別有興趣的一戰跟二戰,也會特別去看一些紀錄片」
「就是說,我學了一些很細的東西,但反而對解題沒有幫助。只是增加知識。當然,對個人很有幫助,但對於學測根本是一點幫助也沒有,或說有一點點幫助,但只有那一點點幫助也沒用。自然科也是回去練題目。英文,我有補習;你要我把英文當成一個語言的話,我不會。但因為補習,所以考試是順利的。生物的話我就讀指考參考書,但對學測沒什麼幫助。學測就是講的很少,教科書就只是要你去記重點,講個一兩句話帶過,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因為補習所以我有機會遇到以前同學,跟他們一起吃飯。那時候一方面讓我難以融入,一方面讓我懷疑自己。我看到之前同學的話題的生活的整個重心都在學測,反而是這樣讓我懷疑自己。比如說他們可能會說『欸你今天模擬考考的怎麼樣?』『欸你錯幾題?』『欸為什麼已經離學測十個月了我社會還錯十幾題?』」
當時身邊同學的話題都圍繞在模擬考、學測,讓沐目隱約的質疑自己:「欸你的同學都在準備學測欸,啊你跑去做自己的事情,到時候會不會學測也沒考好,自己的事情也沒做好?這樣你有什麼臉去面對大家」。但他還是告訴自己說,就相信自己相信的,然後堅持做下去吧。那時候就是自己冒出懷疑,然後自己再壓過去。雖然會擔心自己被周遭的同學定義成廢人,但還是相信自己想學的會去完成。
至於他自己想學的資工領域,在一開始真的是很不會找資源又剛開始,所以遇到很多小問題。而網路上的教學影片都不會講到這些小問題。那時候他也還不會善用關鍵字,所以就會透過認識的人牽線,再去問別人。可是有時候跟對方又不熟,所以就有點造成別人的麻煩。
那時候他急著解決自己的問題,只好試圖讓自己能流利的用google,同時也讀那些特定的聖經款書籍。現在他已經滿會抓關鍵字了,屬於細節再去google。而想要知道新資訊的話,他會去訂閱一些人寫的專欄。(他說:如果是想要系統學習建議去買書)。
對他來說網路最主要是解答疑惑、讀到新資訊、還有交到新朋友。像是周奕勳,他讓沐目看到另一種可能。他以前沒有想過原來國中就可以自己休學。他是在資工討論的社團知道周的,看到他國中就可以休學,那時候還沒有16歲就可以坐在那邊跟大人討論事情,還可以去公司工作什麼的。他陸續眼界大開,並持續反思。
「我覺得自學讓我擔心的是.......你可能會迷失方向。雖然學校的人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是人有一種習性,就是你做的不一定要有意義,可是你有在做事就好像有意義;雖然是別人叫你做的。有些人覺得瞎忙就好爽。自學就不是在瞎忙。那這樣如果你沒有找到意義可能就是白忙,或自己覺得是白忙。
他們瞎忙至少會讓人覺得自己的人生有意義,至少自己生活好像有意義。如果自學但沒有找到自己生活的意義,那會越來越消極。所以我要盡快去找到,找到後,盡量不要迷失方向。身為一個自學生,可能要問人比較沒有那麼方便。
我必須要找到自己想做什麼,我是屬於目的導向,有點太過於目的導向了。我必須要知道自己做這是為了什麼」。
採訪後記
寫完之後自己在讀,讀完覺得結束的有點突然,但好像也沒有忘記說什麼。所以就來寫個採訪後記吧。我跟沐目那天中午約在咖哩店,見面的那一天,我們差一點認不出來,他真的跟我印象中上一次的樣子差很多。頭髮剪短了。沒有制服了。是人的模樣。而我被舊有的東西給綁住了。他也不太記得我的樣子。我們這之間只用fb聯繫事情。我們那一天不只是「訪談」,而更像是,總算有機會好好的認識彼此,彼此交換了我們各自關注跟持有的知識、訊息。大量的聊了一個下午,過了一下又一下,從靠近中午的時間到下午接近傍晚,我們一共換了好幾個不同的地方,在路上散步,在時間裡散步。我們明明早就認識,卻像是第一次見面。
(不知道寫成這樣算不算是採訪後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