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日本（六）醒著的青森

《我眼中的日本#6 醒著的青森》

寫完之後發現方向完全偏了，本來是想要青森的活力寫個90%，遊記簡單帶過，想不到最後青森篇的遊記就佔了95%，ㄉㄅㄑ。

嗯果然標題這種東西非常麻煩。坦白說最開始的腹稿是打算寫死去的東京活著的青森這樣兩篇，結果真正在東京住下一天之後就覺得死去活來用在一個城市比較好，雖然我就不知道該怎麼下青森的標了。

最後是這個結果…反正標題一向不重要哼。

日本其實很大，而且雖然就是那樣的尺寸，但是沒有親自踏上日本的土地，沒有親自在日本的鄉間等過電車，你是很難理解日本到底有多大的。

所以從以前就是要上京，現在的上京變成前往東京，某方面來說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然而這對一般的台灣人來說，或許會是一輩子也無法理解的概念。（還是因為我是台北俗的關係？是這樣嗎!Q口Q）　

你的名字中三葉對都市生活的憧憬、日劇漫畫裡面描寫離鄉打拼的上班族、一直嫌棄鄉下土氣的熊巫女這些東西，很多時候其實看了共鳴感會有點微妙。在地圖上日本就那麼大，而且新幹線跟電車都已經實現本島縱貫挖山填海了，為什麼這些人還是如此憧憬都市的生活呢？

但是當我離開新幹線，實際踏上東北之後，我莫名覺得有點可以理解了。

或者更準確來說，當我在新幹線上聽到不加掩飾的東北腔時或許就理解了一些，

　

京都一直都是個不太熱鬧的地方，除了市中心的幾個大站，其他地方對我來說都有些偏僻。但是東北的程度完全不一樣，這裡是真正沒有多少年輕人的城市，即使是市中心，熱鬧的街區也就只有一兩塊而已，那時候的衝擊感有點類似十年前跟高中同學去羅東玩的心情，就是一句我草。

　

東北腔。

他媽的絕對是寒帶才有的樹林。

冷到我直接縮起來的溫度。

……還有阿桑阿杯觀光團。　

　

雖然都是東北，但是相比仙台，青森真的又是一個太遙遠的城市。最早在決定要來日本的時候我本來是要去東北的，不過最後因為不想麻煩代辦還有氣溫等因素被我朋友勸退，現在想想沒去或許也挺好的，不然絕對會被凍成冰雕。　

然後雖然都是青森，我要去的城鎮又在更遙遠的地方，所以光是轉車的過程還有等待的時間就讓我真切感受到這裡的不同。

喔對了，還有電車的門。這邊的電車要自己按壓，我京都俗第一次看到需要乘客操作的設施嚇壞了。

　　

不安跟迷茫的心情稍微被東北大地的遼闊還有冷風吹散了，不過也只是吹散而已，很快就再聚回來。

說到底，這次的行程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比較機歪點的說法是我回趟老家，比較莫名其妙的說法是我就是想去青森一趟，我想看看他的老家他的一些痕跡。我之所以會來日本，這是其中一個原因。

就只是看一看而已。

在新幹線上，我第一次把《人間失格》讀完，第一次。

　

雖然聽起來很莫名其妙，但是我在國高中時期不知道為什麼從來沒有去看太宰治的小說，一本都沒有。在那個每天下課都在書店蹲的歲月當中看了不少買了不少，特別是日本自殺四天王（Ｘ）其他三個人的書我都看了，偏偏還是漏掉一個太宰治。

然後這份莫名一直延續到我二十五歲左右，一個對我來說有著重要意義的女生說我像大庭葉藏。

好當然談不上，壞也不至於，或許就是一句必須以人名形容的感覺而已，在更早之前也被說過，只是我自動迴避過濾掉了。

更加湊巧的是當時土屋丸兔漫畫版的《人間失格》登場了，我在這接二連三的巧合之後終於翻開了那本書，儘管只是漫畫版。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兩年後，決定出國前我把他其他東西大致上都看了一輪，印象最深的果然還是《離人》裡的他。人間失格被我留到最後，在新幹線上打開，邊哭邊看。

尾聲，最後的照片是二十八歲。當那些過多的巧合被放在一起之後，我的心大概也就只能這樣飄飄蕩蕩晃在電車上了。

　

到了五所川原轉最後一班車前往金木，青森的風沒被我吹醒，反而更加困惑了。心理的狀況不妥，生理的狀態也不怎麼樣，我是前一天的下午從我家出發，搭著夜巴到東京之後轉新幹線到東北。這樣的行程聽起來非常輕鬆，但是實際上在執行的過程中我出了非常多的包，光是在東京站拿預約的特急票就費了我不少力氣。

（我就是那個票掉出來之後沒拿造成站務員困擾的人QQ）

（我就是那個以為來回關西京都很多次了到其他地方也根本沒問題結果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懂日本電車營運系統的人QQ）

再加上從搭乘夜巴之後就一路拉到青森，情況嚴重到夜間搭乘時只要停一站我就一定得下去上一次廁所，到東北之後還是一路拉到隔天這麼慘烈。總之，已經接近二十四小時沒睡的我，拉肚子拉了整整半天的我，在這樣的狀態之下看到了太宰列車。

　

津輕鐵道。

這個除了太宰治之外大概只有鐵道迷才會有興趣的地方，正在努力壓榨著他死後的所有價值。如果還活著的話，看到這樣的家鄉，你會怎麼想呢？

帶著極度想要洗澡想要刷牙的心情搭上太宰列車，單節的電車連我在內只有五個乘客，乘客之外的站務員就兩個，一位解說一位負責車車。解說的那位大姨人真的挺親切的，對於來這邊的觀光客大致上應該都心裡有數，所以很溫馨地替我介紹起金木站還有電車時刻表之類的東西。

　

可是真的會嗎？踩著你的足跡散步這種事情，真的可以嗎？

更糟糕的是我在這時候才知道金木溫泉已經結束營業了。那對我來說真的是晴天霹靂的消息，從新青森出來，甚至在東京也沒多做停留就是事先盤算好在金木溫泉洗完澡再想想之後要幹嘛，結果ㄊㄇㄉ……鎮上唯一的浴場就這樣沒了。這東西我不知道對東北人來說也一樣重要，但是在京都的這段時間已經去了兩次，很真切感覺到錢湯對於京都人的重要性。所以聽到這消息的瞬間我是真的有點不太能接受。一個沒有錢湯的小鎮，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出站一片荒涼。

沒有便利商店，沒有小賣店，沒有雜貨店。街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行人，只有在斜陽館附近才稍微有那麼一丁點人氣，偶爾會有幾個在地的歐巴桑過來買買蔬菜之類。人很少，人很老，如果說東京是每個人的刑場，這裡大概就是墓碑了吧。一個單是繼續維持下去或許都很成問題的小鎮，一個太宰治。

走完逛完，點了個拉麵吃完。　

附近中學的小鬼放學了，一起等電車的時候對面兩個小鬼用超狂野奔放的東北腔在連線PAD，那場協力他們沒打贏。

　

中間溫馨小插曲，我的零錢包不知道忘在哪裡，當我要掏零錢的時候找了一下才發現不見了，那時候雖然有點遺憾但是比較多心情還是恍惚，確實地走到那了，也一如預想一樣毫無感覺。弄丟零錢包也無所謂，就繼續等車吧，實在沒有那個力氣沿著路找了。然後就在這麼想的時候，一位工作人員大媽喘著氣跑來，手上是我的錢包。

有被回到血的感覺，但是回到五所川原之後又繼續掉血。

這個冷已經超越我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了，再加上下雨、入夜，那時候真的是冷到沒有辦法思考。明明看到車子來了，卻因為寫著全車指定席而不敢坐上去（那時候我腦子完全是一團漿糊，其實我只要上去之後再補指定席的費用就好了…），於是我又多等了整整一個小時。

我在那裡弄丟了陪伴我超多年的無指手套，到現在還是想不起來在哪邊弄丟的。

　

分界點在旅館。

一身疲憊，已經累到在電車上會不經意睡著的我走到那天預訂好的旅館。雖然說預約旅館這件事一樣很突然（老實說，我是在搭上新幹線之後才覺得身體有點超過負荷，決定在青森住一晚），不過起碼最後的結果是好的，我順利入住一間三層民居改建而成的小旅館，和想像不同，我的房間是乾淨而且寬敞的一人和室，這趟莫名其妙的旅途累積下來的怨氣、不滿、疲憊，莫名在這裡得到救贖。

隔天醒得很早，但是睡眠品質還算不錯，儘管中間一樣是被熱醒。

睡前一樣繼續在想金木站的人平常到底是過著怎樣的生活。

　

在小市場的時候，因為食卷不夠拿了110円給阿桑，她退了十円跟我說這樣就好，然後繼續切著她的花枝。

青森站旁邊的a-factory，看著那一整群讓我腦波變弱的土產區，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可以看到願意留在青森，為青森付出的那些人。

日本的觀光發展套路強大到讓人覺得稍微有些變態。同樣一套如果在其他地方做得起來，通常鄉下地方的核心帶也會配合一起推出特產品。我以為這裡什麼都沒有，但是這些人用實際的行動告訴我ㄊㄇㄉ青森有蘋果就夠了，觀光客就買個土產然後回家吧，但是你們到這裡的時候一定是當自己家啦沒有問題的。

　

太奇怪了這個地方。

太奇怪了這群阿杯阿桑。　

　

這裡是青森。

他們是日本人。

　

大概也就是這樣的幾句話了。

無所謂。大家能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或許會是這個方向的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