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說一個故事的時候,我通常都沒有辦法鉅細靡遺地交代每一部分的細節,就好像若是想要回憶昨日三餐以外的行動,那我想可能得到的只是流水帳式的大綱,其餘的,就總是以腦海中當下的氛圍去補足。我能夠明確地區分哪個時期是快樂大於憂愁許多的,哪個階段是無趣乏味的,就像電影畫面一樣,明明只是一幕場景,卻可以隨著被歸類的情緒和氣氛,使它從一個渺小的記憶片段暈染開來,清楚地讓人識別每一幀的的光影變化。
腦中記憶的片段就像《千與千尋》中湯屋的藥浴牌子,分門別類地安放在情緒深處。
不久前開始,因為工作方面的需要,我又回到升大學時期的備考場。它是鄰近社區小學與中學的鎮上圖書館,為避免通車到市區的繁雜會耗費多於精力,而成為自己當時的首選。
「大人的世界似乎是安靜的。」
對於這點我一直都是有所感知的,但當天下午四點整的學校鐘聲響起,伴隨著孩童們跑跳笑鬧的喧嘩聲,我還是落入了那太過鮮明的對比裡。
這是潛心埋首於生活多年後的後遺症吧,也不關快意與否,只是諸如快樂這般的情緒變得相對健忘飄忽,倒只剩茫然和無味常駐。 遠離童年後,不只一次的與友人們談論起生活的無趣以及快樂的不易,週間與假日的重複輪迴,無止盡的疲憊稱不上是折磨但總也不歸享受。無論如何輾轉於科技產品和書籍繪本裡,或是靜態房間和觀光景點間,日子自始自終還是空虛。 幾次隨車路過臨海小路,心裡想的都是,這裡的孩童應該能因此玩得盡興吧,即使我不確定現在的孩子是否還享受在鄉野裡奔跑更甚於網路影音和遊戲,但夕陽西下的印記,卻總喚起自己小時候在家附近的空地抓蝴蝶、拔草煮湯或是鬼針草勾滿褲管的絲絲歡愉。
好幾次我認真地回想,卻也不太能真的辨別兩者之間的差異:從前和現今、單純和複雜間的區隔,或許也不只是,可我想不通,而最後常常也僅是憑藉創造「生活儀式感」,透過在一些特殊節日裡外出閒晃來過渡某種厭倦。然後時不時地去猜想,是否慾望所賦予的快樂太過淺薄,這一切才看來如此短暫?
多數時候我們都嘗試在一種臨界狀態中尋找快樂。
「人生的苦悶有兩類,一是當慾望沒有被滿足,二是慾望得到了滿足。因此我努力從一種臨界狀態中得到快樂。」—蕭伯納 (There are two tragedies in life. One is to lose your heart's desire. The other is to gain it. — George Bernard Shaw)
人生的苦難源自柏拉圖所撰《柏拉圖的永恆》一文,後由蕭伯納翻譯為英文。
單就文意上,直接令人聯想到的,是張愛玲 的經典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裡窗前皎潔的白月光和心口上那一顆硃砂痣。一如生活裡我們所企圖占有的每樣人事物,對它產生的慾望如同生存本能,在燃起的初始令人興奮渴求,等待,在燃盡的瞬間攀至巔峰,然後等待,再循環。
慾望滿足了生存的基本,然後在文明晉升的現代,標籤了每個人的每個面向,逃脫不開,甚至取代本身(當然許多時候兩者也未必是完全分離的),這或許連帶思想和情緒的雕琢變得太過細微。
它們原本都應該是擁有更宏觀波動的東西。
從一些平易近人的觀察裡發想,存在於一杯凍檸茶裡、存在於一枚鉛字印章裡,或者是天上流火裡,最後成為女孩成長的小日子裡的一本札記。
它們還會存在於一個個生活的細節裡,好比幾次的夜黑裡,缺乏充足的照明,我們環顧四周,不僅僅是瞭望星星,還想像起電燈泡發明與普世之前的世界,由衷的讚嘆那第一盞照明的誕生。萬物都沒有欲求在先,只是隨後緩慢地發現,然後緊緊跟隨。它們應該更粗略、更貼近生活本質的自然,還有著見微知著的深沉後勁。
不是因為無知而單純而喜悅,也不是因為多慮而複雜而憂愁,不受慾望驅動而吞噬,也不為謀求感到不齒,僅僅只是在生存後生活。
侯文詠 在《天作不合》中寫到一段文字:
「夢想實現的滋味,也未必有當初想像的美好。夢想落空的人生也未必沒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
而下句是:
「如今的現況是自己選擇的結果,因此重要的不是願望是否都實現了,而是自己是否喜愛、珍惜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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