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洋氣的吸血鬼也敵不過封閉小鎮的出不去——《屍鬼》

也許也有許多人已經接觸了小野不由美所寫的原作《屍鬼》小說版（1998年出版），但我當初接觸這個作品的時候是從動畫（2010年）入坑，而動畫版採用的是漫畫家藤崎龍改編的版本，聽說已經跟原版相去甚遠．而同時期恰巧漫畫跟動畫的結尾剛好相近，所以末端兩邊的劇情走向還是微妙的不一樣，本篇主要談述的是我最為熟悉的動畫版。

吸血鬼自遠方而來

小野不由美不是選擇用「吸血鬼」或是「血族」之類的東西來介紹這種種族，反而是貼緊了日本文化當中的土葬元素，與有些死者會死了以後會忘記自己沒有死，試圖返家的傳說故事，因而取名為「屍鬼」，強調這種族只是復活過來的屍體，這也徹底定調了整個作品的基調，洋氣的吸血鬼也徹底的在地化，成為了小鎮裡的魅影。

台灣吹起吸血鬼風潮的時候，我想應該要追溯到《暮光之城》電影（2008年）上映的時候，當全世界開始因為這些浪漫小說改變對血族的觀念，認為他們全是一群高貴又美麗的生物時（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研究一下血族的印象流變史），我因為對愛情故事不感興趣而沒多加深入，直到2010年遇到《屍鬼》的時候才讓我想像大開。

但真正確認我跟這股狂潮完全錯過的，卻是這部由餐哥跟Leggy去年一同實況的經典恐怖遊戲：《死魂曲SIREN》（2003年發行），唉發現自己喜歡的遊戲竟然已經超過十五年以上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系列作品就此停留在第三作，而現代市場已經回不去了。老遊戲不可怕，但問題是發行平台是PS2，就真的只能是看別人實況才能過過乾癮了。（順帶一提明明是老遊戲，但因為遊戲氛圍緣故，這種畫質有夠對味的耶，如果現在重製死魂曲二的墮慧兒就真的太ＮＧ了。）

提到《死魂曲》並不是對介紹《屍鬼》的一種離題，據說《死魂曲》就有受到《屍鬼》和伊藤潤二的影響創作而成，我當然是後來去查才知道這樣的關聯，但就算沒有特別提，光是那足夠令人抑鬱的小村莊裡生存著不是活人的大量居民，就足夠鮮明的給予我提示。

誰才是「異類」？

直到現在日系的作品都還多多少少會有這種要素，之前也在《夏日重現》的標題也提過：「日本人的老家到底有什麼問題」，在台灣的我們因為距離比較近，很難體會那種與都市距離遙遠，幾乎可以說是與世隔絕，甚至是自我隔離的小村莊裡，由於太久跟外界沒有任何接觸，因而孕育了自己獨特的風俗信仰的民情，而小村莊裡人們倚賴彼此的互動，因此大家必須要合群，在一起才能生存。

由於為了生存關係，大家都不敢真的說出自己覺得奇怪的地方，於是就有了能容許找到附著之處的「奇異」，寄生在村莊的居民的生存之上，用村民的血肉和靈魂滋養自己，然而事情總有一天一定會被拆穿，佯裝和平的表面總會被「外地人」的到來而撕開，村民們為了守護自己的日常，開始舉起自己的武器……最終留給外界的，就只剩下是小鎮裡發生了大量命案的消息，倖存者沒有人肯再談述曾發生的事情。

當然《屍鬼》裡面的外場村民們面對的是已經屍鬼化的親朋好友，但是也能看出村民們雖然有催眠自己的成分，但有了原本就是死人的事實給予他們正當性，導致殺屍鬼變成一種熱血的義務，到後期反而會感覺這些人類的人性已經隨著大量的屠殺而消失，原來人不需要變成屍鬼，就能活成魔鬼的樣子。

延續著《屍鬼》對於人性的討論，《死魂曲》更是青出於藍，更狠毒的將其轉變成「種族認知障礙」的問題，羽生蛇村的村民其實嚴格來說並沒有死亡，村內蔓延的血水雖然逐步將其轉變成非人的屍人，但也變相的令其獲得「永生」，而人類跟屍人之間的戰鬥，其實源自雙方把彼此認知成怪物的視角問題。

在我看來《死魂曲》已經完美幫《屍鬼》那些失控的殺戮作出完美的答覆，也不要再去想世界觀裡面看起來好像有屍鬼和人類和平共處的可能性，就算村民們曾經都是生活在一起的親朋好友，但當變成異種族以後，最好還是相見不如不見，那樣起碼在忌日時還能點一炷香，而非將木樁釘在你的心臟上。

進的來，出不去的封閉小鎮

奇幻故事常常是這麼說的：不是主角去往了異世界，就是異世界正在靠近你。

《屍鬼》雖然是個披著吸血鬼設定的奇幻小說，但它其實是個描述人類人性的故事，「屍鬼」有時代稱的是異於人類的吸血鬼，有時卻也是用死人的方式來傳達活人說不出口的心聲，有的時候更會迫使人思考人與食物之間的關係，正是屬於「異世界靠近你」的類型，透過不同情況來改變你的視角。

小說用村子裡的僧侶市井靜信為主角，他也是最先知道「屍鬼」這種族的人，並且敏感的他也引入了屍鬼的首領：桐敷沙子的進駐，也沒有阻止沙子那幼稚的夢想，放任沙子將外場村打造成屍鬼樂園，連在故事的最後，變成人狼的他，也帶著沙子一同逃出外場村。

靜信絕不是一個會讓人特別喜歡的角色，我後來仔細思考了下是不是因為我站在人類方所以立場偏頗的問題，而是我無法對這角色感到共鳴，小說據說五卷中就有三卷左右在描寫他的心境，不只是漫畫給他的篇幅不夠，更重要的是他其實用的是種死人的觀點去看待外場村，又由於他的個性，這種憤怒之火一直停留在悶燒狀況，使的觀眾無法體會，只覺得他是超級雙標男，還是個蘿莉控。（誰叫沙子外表還是小女孩。）

而漫畫的主角直接改成靜信的青梅竹馬，也是村中的醫生尾崎敏夫，以及小說中早早死去，但在動畫跟漫畫當中不只活過來，而且還是變成屍鬼中的高等種族「人狼」回歸的結城夏野，這兩個人的視角也慢慢帶我們一步步發現屍鬼悄悄替換掉村民的情況，也是最後帶領村民們反殺的關鍵人物。

我個人相當喜歡夏野，他跟敏夫一樣都屬於內向而敏感的人，然而他跟早就放棄的敏夫不同，他有逃離外場村的願望，從外地跟隨父母一同搬來外場村的他敏銳的察覺到他並不屬於這裡，而村子裡的人也從來沒有真的完全接納這一家人，然而他卻在外場村裡交到了摯友：武藤徹，就算面對已經化為屍鬼的徹，夏野也始終抱持兩人一同逃出外場村的希望，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在動畫和漫畫獲得第二人生的他，也沒有拋下外場村一走了之，並且更讓人佩服他的信念，他想殺光屍鬼，其中當然包含了死而復生的自己，因此選擇跟敏夫一同結盟領導人類方的反擊，並且在最後欣然跟敵方的人狼辰巳同歸於盡，也讓人惋惜這個少年最終也未逃離外場村的限制。

外場村在這個故事裡面不只是故事的主舞台，更重要的是它變成了一種進的來，出不去的精神限制，靜信曾經說過外場村裡圍繞著死亡的氣息，而這種死亡的氣息平等的蔓延到村民和搬進來駐紮的屍鬼們，外場村就是所有人的第二棺木。

永不過時的恐怖

《屍鬼》這個故事就算放到現在還是非常值得一看的作品，封閉的小鎮、異樣的居民、以及其中交纏的人性，都讓人難以忘懷那份衝擊力。

我特別喜歡故事當中因為發生了這些變故，導致葬禮頻頻舉行，隨著夏日裡的那份悶熱，無力感深深包覆所有居民的描述，這種恐怖感或許不像克蘇魯式的那樣即時，然而宛如透進骨子裡的無力感放在現今的恐怖創作裡還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最近的恐怖遊戲，主角都蠻能打的，這點實在讓人覺得有點可惜，如果鬼怪能擊打的話，那還怕什麼呢？也因此現在的恐怖故事好像都是探索已經發生的過往，就算成功通關那些悲劇再也沒辦法挽回這種類型，並不是說那樣不好，只是到底人類會因為什麼而感到恐怖？我還是為此深深好奇著。

不過也蠻感嘆，隨著時代過去，《屍鬼》這樣發生在封閉小鎮的故事依然叫人緊張疲憊，即使是現在，發生大規模的災難，人性醜惡的那一面也依然顯露在外，外場村的屠村災難也許會在現世重演，我們跟殺戮的村民之間，只差了這麼一點點。

光這點《屍鬼》就有了值得一看的理由，更何況裡面還有更多我還沒提到的部分，這點就留待大家自行探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