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29|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憤言]我就沒用!

「你做這是要幹嘛?是有甚麼用?」
你上次聽到別人對你這麼說是甚麼時候?
是的,我今天要來談談這件事情,就是關於「沒有用」的這回事。
上次是甚麼時候聽到?從誰聽到?爸媽嗎?哥哥還是姊姊?朋友嗎?老師呢?
我們多多少少會聽到這些質疑,然後都會一整個不爽的想要回嘴,然後就是一個有一搭沒一搭的吵,吵到最後也都不了了之,對方依然覺得你總是在做些沒意義的鳥事,至於你則是得到一坨狗屎心情。
話說回來,所以他們說的「有用」到底是甚麼?是什麼被人稱為沒用?又為甚麼呢?

收入論者

其實我只是要講一點,有些人對於「用處」的見解並沒有多難懂,直接就是「收入」二字。
這種對於「一項知識或技術有沒有用就看能不能帶來收入」的看法,真的曠古鑠金、博大精深,以至於全家興盛、國家發大財。
知識的用處來自於是否有收入,這個觀念一點也站不住腳,反過來問就知道問題,難道知識沒用就是因為他沒辦法有收入?隨便拿個甚麼實際的東西跟句子裡的「知識」替換就會知道這根本就不能這樣說。
今天你摩托車引擎沒辦法發動,你好不容易死拖活拖拉進距離最近的修車店,老闆幫你看了老半天,你心裏忐忑想著千萬不要發生甚麼麻煩事,耗了幾個小時後老闆才轉過頭來跟你說沒辦法,不是不能修,但現在沒有零件,只能等老闆叫零件或換到別的車行,這下子你只能無奈的看著老闆,滿肚子悶氣。
就算是個奧到有剩的奧客,也不會靠北老闆「你修車沒用是因為沒收入」,這一點邏輯也沒有,知識是否沒用的因素非常多,不是有沒有收入就可以判斷的,如果今天講不出「有收入的知識是有用的且知識沒用是因為沒有收入」的理由,能不能帶來收入就不能成為知識的唯一判準。
的確,不是「唯一」判准也起碼是其中一種,所以還是能講對吧?
我並不反對在某些時候,用是否能賺錢當作某個知識有沒有用的評價,如果今天要開一間有關區塊練的公司,對於區塊練技術有沒有用,當然可以看他接下來是否能夠為公司帶來收入,但這不是「收入論者」心中的概念,他們的世界對於知識的價值只有一個標準,不能賺錢就沒用,調酒有沒有用?電繪有沒有用?合成三硝基甲苯有沒有用?製作口罩有沒有用?或許你可以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有沒有用,但對於收入論者來說,這些東西沒有辦法賺錢就是沒用,就是這麼簡單。
這當然很智障,但這種智障的信念出乎意料的普及,這其中最智障的不是將賺錢拉到最高等級,而是有這些想法三人成虎之後就成為真理,就算某些情況知識可以用賺錢來評價,這些人卻沒有講清到底是眼前的知識沒有用,還是他不知道該怎麼用?
為了在講得更簡單,我這邊說個小故事:
莊子有一個朋友叫惠施,當時的王侯魏王送惠施一些葫蘆種子,他拿回去種出超大的葫蘆,於是惠施就想說把這些葫蘆做成工具,但他後來發現拿這些葫蘆裝水會壞掉,拿去當盛水的瓢又太大,沒有那麼大的水缸放他,他最後無奈的打碎這些葫蘆。
後來他就跟莊子抱怨這件事,莊子就噴他「呵呵你真的是不會善用東西欸。」然後就跟惠施說了一個故事,莊子說以前有一票宋國人有特製護手霜的藥方,但他們世代都做打絲絮的工作,某天有個人出重金買這個藥方,他們就賣給這個人,買家拿去獻給吳王並說「欸欸這個藥超屌,可以在寒冷時保護手不會龜裂喔!」後來吳國攻打越國,吳王就派這傢伙率軍,結果吳軍因為有這種護手霜打贏越軍,後來吳王就因此封賞。
莊子於是說:「有人拿這藥方卻終生打絲絮,有人拿這藥方卻可以成為一地之主,你嫌葫蘆太大怎麼就不想著把他綁在腰間當浮瓶游泳,可見你真的是不懂欸。」
剛剛講過,知識雖然可以用收入來評價,但不是一定得要用收入來評價,更何況批評的人自己都不見得講得出是眼前的知識「絕對」沒用,還是他自己想不出來怎麼用,莊子跟惠施的這個故事就是在說用處的意義,我們談論一物有沒有用,這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寫程式可以超他媽沒用,也可以超他媽有用,就看你有沒有想到其中的用處,更不是用同一個標準去決定甚麼有用、甚麼沒用。
由此來看,有些人總是被笑說「欸你做這些到底有什麼屁用」,其實這些人自己沒意識到用了錯誤的標準看待知識,並且還自以為自己有道理。

實用態度

所以,我們要怎麼知道一項知識「有用」呢?
或許可以借用美國哲學家威廉·詹姆士(William James)的理解,他曾經就針對形上學與科學試圖找出一個「對大家有用、有意義且為真理的知識」去研究,他的哲學被稱為古典實用主義,而詹姆士對「實用主義」有一個看法,就是說對研究而言,我們應該抱持一種態度,就是不在乎起因、規則而在乎結果的效應。
換句話說,詹姆士對於知識的態度是看結果的,我們可以借這個概念說只要結果對當事人有意義並且為真或實在的就是有用的東西,我們不只是說事物對自己有意義就好,更要是這個事物在客觀上屬於某種真理或實在,養花可以對你有意義,但同時也要是有客觀上的真理或實在,例如養仙人掌就要掌握對仙人掌生理上的真理,同時養仙人掌對自己來說也要有意義。
對於許多人來說,別人做出看起來沒用的事情,到底是否真的沒用,其實並不一定是你說的算,例如有些人覺得開早餐店不會賺,早餐店就是沒用,但對於店長除了開店的相關知識以外,如果有其他意義,比如養活家人、亡妻的願望或父母的支持,那在你眼中沒屁洨用的早餐店卻對店長而言大有用處,顯然對於「有用」的看法,可以有屬於個人私密上賦予的意義,而不是單純的營收或客觀知識。
當然的,對其他人來說沒屁洨用的事情,可以僅僅是「快樂的」就有用,我猜莊子會很認同這個想法,如果你稍微認真的去回顧一下歷史,你會發現許多改變歷史走向的發明都起源自一些爛到靠北的理由:「好奇心」
我們對一些事情有時會抱持好奇心,甚至提出的問題實在太新穎,可能會被同時代的人嫌是不是嗑過藥,但劃時代的發明多半都只是單純的好奇心,就上述來看,能證明這些怪怪的問題成真就是證明那些怪怪的問題是有用的,所謂「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就是這種概念,把學習的東西實踐出來就會讓人很爽,就這一層來看,能滿足好奇心的知識就是有用的。
當然這不是說,有沒有用只看個人感覺,只是說要談知識是否有用,要從結果上來講,而不是像惠施那樣硬套一個標準來判斷是否有用,事實上更多時候從當下的情境去做出反應,這些反應是否能滿足當下的需求才是重點,我們才能說有沒有用,例如說女性主義有沒有用,要看這個思想對這個時代的性別問題有沒有客觀上的幫助以及對個人來說的意義,而不是蓋棺論定的說他有用或沒用。
知識的用處可以很純粹,也可以很複雜,無論如何都要看能否滿足當下情境的需求,我們可以像詹姆士那樣的態度去關注結果上如何,而不是拿一個標準定調甚麼又用或沒用。

真正重要的問題

講到這裡,做個總結好了。
今年都2020了,已經是屬於我們20年代了,還是有很多長輩、前輩喜歡拿收入來論定哪個知識有沒有用,PTT的文理組之爭有一部份也是這種觀點。
不是說收入不能當判斷標準,但只拿收入當判斷標準就很蠢,況且到底是我在做的事情沒用,還是你不知道我在做的事情可以怎麼用?甚麼都是你在講,叫你想個功用出來又不會講?
甚至可以更宏寬的看,知識有用沒用,要看結果上是否能滿足當下的情境需求,這個需求不只是單純解決問題與否,也可以是滿足主觀感受,因此會貼近莊子的看法:有用無用是相對的。
沒碳化的竹絲能不能發光?就結果來說不能,但起碼知道單純竹絲不能發光,就好奇心的滿足而言這個「失敗」也不算是真正意義的失敗,他仍然是有用的,因為至少知道了這個方法不能發光。
所以到底甚麼有用沒用,沒有認真考察就隨便下定論,這其實很失禮的啊!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