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眼前不知道被塗改過多少次的草圖紙,心中累積的怨念也越來越深,想要大叫,像個瘋子一樣拋棄世俗的異樣眼光,只想要大叫,又或者是變出一個沙包,至少要把內心積累的一部份給擴散出去。
做設計真的很痛苦,不管你是否真心喜歡他,畢竟人這種生物的天性就是懶散,有衝勁、有野心、有夢想、有抱負,要是能夠不付出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真的還想不到會有人願意埋頭苦幹單單只做出一小處的細部設計。
說真的,現在出題的老師出現在我面前,我發誓我絕對往他臉上送上幾拳。當然我是尊重他的,甚至可以說是恩師的等級,但認真的,再怎麼樣的喜歡也總會有某些時候會很厭惡甚至恨之入骨不是嗎?雖然我相信過了這段瓶頸一切又會回歸平常,一樣的尊敬老師、一樣的認為真不愧是老師,但對於有稍微強迫症的患者來說一丁點的小誤差都足以讓人繼續積累心中無處發洩的情緒。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的想法、一絲希望之光的出現,卻又總是在看似快成功的時候再度給你一個從頭再來。我認真希望能有一處發洩的管道… …就算只是單純地大吼大叫… …
要不是我家經濟狀況是如此、要不是為了不讓別人擔心、要不是因為台灣這教育環境、要不是為了維持一副行有餘力的姿態、要不是... ...要不是… …多到數不清的要不是,多到算不明的負面情緒,心裡總會有種和別人比較後的新怨念產生,到底憑什麼同樣是大學生我卻要在這花費更多的心神、更多的金額卻「享受」更低的成績及更不愉快的大學生活。再次聲明,這真的不是不喜歡設計,只是,這個環境下、這個當下,心中的不滿真的會想要一次宣洩出來,就像是裝滿了剛燒好的熱水一般的茶壺,想要把身體裡那堆滾燙一吐為快。
緊咬的牙根,並非來自於外在的痛苦,而是來自內心的滾燙,想大聲宣洩卻無處可嘶吼,又是一個住在學校附近的可憐學子,礙於夜深、礙於鄰居、礙於室友… …礙於… ...礙於… …數不清的礙於擋在面前,就是想盡一切辦法的壓抑自己內心的那一點不要馬上爆發。
但又有什麼用?都到了這時候再談放棄嗎?都到了期末最後一次才要撒手嗎?都到了... ...都到了... ...數不清的都到了也一起擋在面前,就是想盡一切辦法的壓抑自己內心的那一絲不要馬上放棄。
「算了,能過就好。」,算了、就好,都是隨便的代表,但對又有稍微強迫症的我來說卻又是多麼的痛苦,既想要快點結束,卻又對於小細節緊咬不放,我想,這也正是痛苦的根源之一吧。
「Why so serious?」一句電影裡反派的台詞就這樣沒來由地突然冒了出來。
「Lets put a smile on that face」而下一句台詞也接踵浮現。我嘗試將這兩句話結合我的心境並將它在此刻表露出來。但又有甚麼用?他是電影的角色、他是沒有了後顧之憂的疑慮、他是心理有問題、他是… …他是… …一樣,又是一堆的他是出現在這裡;一樣,又是想盡一切辦法的壓抑自己內心越發接近爆炸的那一處。
閉上雙眼,開始大力的深呼吸,睜開後還是相同的景色,泛著藍光的電腦螢幕、散落四處的草圖設計、堆疊在旁的模型,唯一不同的是因一改再改而愈發變黑的雙手和多加一位室友的鼾聲。起身,再一次的從書桌前晃到房間中心,最空的地方…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仰天長嘯,真的是「仰.天.長.嘯.」,只是依舊僅止於心中,唯有猙獰的表情做出高分貝吶喊。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空中胡亂揮舞的四肢,朝著沒有任何物體存在的空氣,彷彿這麼做可以把心中的所有情緒都甩出去。
做罷,癱軟在書桌前,依舊是相同的景色,泛著藍光的電腦螢幕、散落四處的草圖設計、堆疊在旁的模型、被筆心染黑的雙手、不斷傳出的鼾聲… …依舊,依舊甚麼都沒改變。只是大聲吶喊過(內心的的確確有喊出高分貝的叫聲),多了的是短暫的空白,甚麼,都想不到,也什麼,都沒想。
「咿唧」背後響起一陣翻身導致老舊床鋪做響「恩… …咦?你還沒睡哦?」其中一個室友揉著惺忪的睡眼朝著房間中唯一刺眼的地方說道。
背對著他,心中一陣一陣的不安向我襲來,不是怕剛才的「吶喊」不小心洩漏幾聲出來,也不是怕剛才揮舞讓燈光閃爍擾醒睡眠中的室友,而是一直維持的形象,或是說一直希望成為大家所想的那個形象就此遭到打破。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是什麼表情,惶恐?尷尬?羞赧?抑或是惱羞而憤怒… …等等,能想到的表情太多太多了!
「哦?對阿哈哈哈,還沒用完設計。」轉過身,一個平靜不能再平靜的笑臉掛在嘴角,原本就不大的雙眼也自然的瞇起,彷彿在訴說著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所有的變化都在那眨眼的轉身間一氣呵成,沒有半點訓練,沒有半點刻意,沒有半點思考,就這麼樣地「自然而然」。彷彿方才的所有抑鬱都是不存在一樣,就在室友「恩… …」的一聲後再度沉沉睡去,這張臉才又恢復到原先「真實」的狀態。而這不會是只有我這樣一個例子,我相信。
此時此刻,有著數不清的面具自然地掛在我們的臉上。我認識的,真的是我認識的嗎?隨著室友的打呼聲再次響起,這個問題加入了泛著藍光的電腦螢幕、散落四處的草圖設計、堆疊在旁的模型和被筆心染黑的雙手,在一盞散發著鵝黃色的老舊桌燈點綴下,繼續陪伴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