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華夫
「華爾街日報」昨天報導,美聯儲於2020/8/27日(週四)一致批准擱置過去30多年來的「提前加息」以抵禦
通脹 走高的戰略。同時也報導美聯儲主席鮑爾聲稱:「....新戰略的實際影響是美聯儲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後才會考慮加息....政策改變反映出美聯儲官員近年來學到的教訓,即當
失業率 降至歷史低位時,
通膨率 並沒有一如預期的上升....這反映了我們認為強勁的就業市場可以在不推高
通脹 的情況下保持下去的觀點。」。「華爾街日報」並聲稱:「美聯儲的新策略意味著利率可能會更長時間內保持在極低水平,這對求職、買房或投資股票的人來說是件好事。」
但賓州大學華頓商學院教授的投資大師傑洛米.西格爾(
《長線獲利之道:散戶投資正典》 (Stocks for the Long Run 5/E)的作者)認為,在政府過度紓困與刺激
財政政策 下,已經消失了十五年的
通脹 將會再現,2%以上的
通膨率 會吃掉債券微薄的收益(按:10 年期國債殖利率在2020年徘徊0.5%─1%的低檔),而造成40年的債券多頭市場之崩潰。因此,西格爾建議長期持有分散得宜的股票投資組合,不僅可以對抗
通脹 ,其報酬更勝黃金和債券,且風險比定存還低。可是股神巴菲特卻持不同的看法,他出脫了手中持股,抱著一千三百多億美元現金。(見
鈔票與債務同飆 美貨幣黑洞後果難料 )
以上的新聞訊息極為片段及凌亂,令人摸不到頭腦;美聯儲為何日後不再加息?為何允許高於維持多年的2%
通脹 目標?及「華爾街日報」為何說:「利率會在長期在極低的水平?」及「對求職、買房或投資股票的人來說是件好事」?
本文從4方面深度解析美聯儲允許高於2%
通脹 的背後訊息及其衍生的後果:
中國財政部前部長樓繼偉認為
財政赤字貨幣化 (即財政部直接向美聯儲等央行透支)沒有帶來
通脹 的原因是,這種
通脹 表現為資產價格的上漲,而沒有表現為實物和服務的價格上漲,全球都是金融混業經營,然後貨幣政策放了水,放出流動性,給金融機構互加杠杆提供了巨大的空間,首先表現為金融資產價格的上漲,然後就是房地產價格上漲,再加上收入分配,這種情況下收入分配差距肯定擴大。(見
樓繼偉:人民幣在資本項下完全開放尚不具備條件 )
而英國「金融時報」的社評則認為,鮑爾打破傳統容忍高於2%的「通脹」,以提振美國GDP的增長和降低「失業率」,是美聯儲決策框架的重大轉變。
但如今,全球新冠疫情嚴重,
失業率 急驟升高,竟然屢屢出現了菲利浦斯曲線所預測的「低
通脹 ,高
失業率 」。所以,不管「凱恩斯主義」或「自由放任經濟主義」誰對誰錯,美聯儲此刻並不願意冒險拉高「通脹」太多,以免高企的
失業率 無法下降。
美國總統拜登於2021/2/5日表示,「我們有超過1,000萬人失業,400萬人更失業超過6個月,1,500萬美國人還正欠房租,2,400萬成年人和1,200萬兒童缺乏足夠食物。他們正在受苦,但這不是他們的錯。疫情摧毀我們的經濟。事實上,一月是疫情最致命的一個月,奪去近10萬人的生命。」拜登認為,美國經濟顯然陷入麻煩,慘淡經濟狀況不僅影響美國的國際競爭力,而且嚴重影響民眾的生活。他上任後所提出的新追加之1.9兆美元紓困計畫首先要為新冠疫苗接種投入更多資金(約1160億美元),包括用於製造、分銷和建立疫苗基地等,然後就是要為美國人民提供紓困支票,和延長失業保險的期限,如果紓困計畫通過,將可為美國帶來400萬個就業機會,並將在2022年前,恢復就業市場的動能。拜登並引述最新的就業報告指出,美國可能要花10年的時間,才能走出就業困境。(見
美走出就業困境 恐要花10年 、及
拜登:美走出就業困境路艱恐需10年 、及
拜登1.9兆美元紓困計畫發錢太多桑默斯表憂心 )
其實,美聯儲允許允許高於2%「通脹」的背後,也是因為美聯儲多年來都無力把「通脹」推高至2%,其原因是,美聯儲降息刺激經濟的空間比過去小,而利率已長期走低。基本上,關鍵的問題是,多高的
通膨率 及利率才能適當的提升「就業率」或「充分就業」呢?不少經濟學家(包括美前財長
拉裡·薩默斯 )認為4%「通脹率」才是恰當的(詳見
《Secular Stagnation: Facts, Causes, and Cures》 )。
據英國「金融時報」報導,鮑爾在今年主題為「展望未來十年:對貨幣政策的影響」的全球央行年會上,宣布將正式引入「平均通脹目標」的政策,也就是說,美聯儲將淡化對低
失業率 可能導高「通脹」的擔憂,而容忍
通膨率 在一段時間內超過2%,但保持「平均通脹率」為2%的長期目標。
在低利率環境下,只要美國的
實際利率 低於經濟(GDP)實際增速,
美國債 的可持續性可以得到保障。然而一旦高
通脹 維持,利率高於經濟(GDP)增速,對償債能力的擔心就會引發對美元的拋售,而一旦美元貶值,就會進一步加劇拋售而形成惡性循環。換言之,過於龐大的
美國債 將破壞美國承擔國際安全資產提供者和保險人的角色。近期,美國財長葉倫對於各國減持
美國債 的擔心即源於此。(見
「美元霸權」的另一面是什麼? )
美聯儲只控制「短期利率」,而不控制「長期利率」。市場力量(供給和需求)決定了長期債券的均衡定價,從而確定了「長期利率」。如果
債券市場 認為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將聯邦基金利率設定得太低,則對未來通貨膨脹的預期增加,這意味著「長期利率」相對於短期利率會上升–
收益率曲線 會變陡。如果市場認為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將聯邦基金利率設定得太高,則情況恰恰相反,長期利率相對於短期利率會下降–
收益率曲線 趨於平坦。
而
通脹 是債券的最大敵人。
通脹 侵蝕了債券未來現金流量的
購買力 。也就是說,當前的
通貨膨脹率 越高,(預期的)未來
通貨膨脹率 越高,則
收益率曲線 上的
收益率 將上升,因為投資者將要求更高的
收益率 來彌補
通脹 風險。通常,
通貨膨脹率 持續上升時,美聯儲會升息基準利率,這就意味著企業融資貸款的成本升高,而拉低所有公司股票的估值,將引發股票價格全面下挫的股市危機。(見
通貨膨脹可能捲土重來 及
股市能抵禦通脹風險嗎? )
保羅.克魯曼 在「關於長期停滯的四個觀察」(
Four observations on secular stagnation )的文章中認為,美國的
實際利率 長期走勢是趨向負利率。
如果是正常時期,低
實際利率 會衝擊經濟景氣,需要負的「實際利率」才能恢復「充分就業」與「投資─儲蓄」的平衡。當今的低「通脹」的情況下,負的「實際利率」將令美聯儲的量化寬鬆(QE)貨幣政策,無用武之地。當美聯儲2020/3月,固定基準利率於0~0.25%之間,所有美元固定收益的債券的回報就非常低。例如,目前10年期美國國債的到期收益率不到1%,其他歐元、日圓和英鎊的債券收益率也被其央行的零利率政策壓到很低,令靠操作固定收益債券的退休基金運作,陷入困境。
3)美前財長
拉裡·薩默斯 更進一步的指出,低
實際利率 將破壞「金融穩定性」(financial stability),助長金融「泡沫」(Bubbles)的死灰復燃。例如,當
實際利率 r 低於「經濟(GDP)增長率」
g 時,沒有人願意把儲蓄用於投資,而是急於購買保值的資產(如黃金),則黃金價格開始上漲。我們再假設每個人們都以收入中一定的比例投資黃金;這就表示則黃金價格會以「收入增長率」上升。通常「收入增長率」等於「經濟(GDP)增長率」
g ,這就表示黃金價格以
g 的增長率上升。
既然
r g ,這就自然的產生「泡沫」了,因為「泡沫」的定義是當資產的價格超過其關聯的收入流的現值(present value)。但即使沒有如此極端的結果,極低的
r 也會鼓勵人們購買「泡沫」資產(如黃金,美元、房地產等),然後等待價格漲的更高時出售,這是一種「儲蓄」現在的財富,以供未來消費。此時,賣「泡沫」資產的賣家,獲得暴利(windfall profit),而增加了他們的「消費」。這種額外的「消費」能恢復平衡資本市場中可貸資金的供給(儲蓄)與需求(投資)。這解釋了在中國,
g 高,
r 不高,所以「上海」出現許多高價的空屋。它們只是儲蓄資金的「泡沫」資產。
而在美國,低
實際利率 所產生的「股市泡沫」、「借貸泡沫」及「房市泡沫」真的會如「華爾街日報」所說的:「對求職、買房或投資股票的人來說是件好事。」嗎?非常值得我們商榷和警惕。
低
實際利率 令美聯儲所主管的「貨幣政策」完全沒法調控經濟,美聯儲在美股四次熔斷後的「無限QE」及零利率之貨幣寬鬆政策,雖然大量放水「流動性」,也把美聯儲資產負債表從2020/3月到如今,一舉擴張了約3兆美元(約占美國GDP的14%),如圖3。(詳見拙文
美聯儲「無限QE」及「零利率」真的推升了美股嗎?─美股的本質(11) )
而各國央行預期美元會繼續貶值,於是拋美債,轉為持有以歐元、人民幣等計價的資產。目前,外國人持有美國國債占美國國債總額的26%左右,而2011年還在30%以上。近來中國一直賣掉美債,用於增持日債,原因是日本10年期公債殖利率雖然只有0%,但是透過將美元兌換成日圓後,會出現1.2%的殖利率,比10年期美債的殖利率為0.7%來的高,可賺可觀的利差。同時,中國也拋售人民幣,買入以日圓計價的公債,以緩解近來的人民幣的升勢。(見
中國拋美債、增日債 專家:賺利差又壓人民幣 )
克魯格曼認為在低「實際利率」及「長期停滯」(Secular Stagnation)的陰影下,寬鬆的「貨幣政策」已失效不靈,只能訴諸於可以擴大總體需求(Aggregate Demand)的「財政政策」。
4)英國「金融時報」認為,「通脹」是未來全球金融市場最大的變數。當美國「通脹」走高,以過去的經驗,美元會變弱,及美國債的價格會走高(國債殖利率下跌),也就造成美股及美國房市走跌,增加經濟的下行風險。美聯儲前主席葛林斯班2020/9/10日接受專訪時表示,「我對通膨展望的整體看法,很不幸是負面的,這基本上是福利金排擠掉私人投資、生產力成長所造成的結果。」股神巴菲特也預測通膨加溫、美元走弱,會讓國際股市變得更具吸引力,他的波克夏海瑟威2020/8/31日宣布斥資62億美元入股日本五大商社,大出市場意料之外。Leuthold Group投資策略長Jim Paulsen則指出,美元持續走貶,讓日本及其他國際股市更加吸引美國投資人目光。弱勢美元增加美國投資人持有國際股票的意願,但前提是當地貨幣能走揚、進而拉高企業利潤。
中國一直賣掉美債,用於增持日債,原因是日本10年期公債殖利率雖然只有0%,但是透過將美元兌換成日圓後,會出現1.2%的殖利率,比10年期美債的殖利率為0.7%來的高,可賺可觀的利差。同時,中國也拋售人民幣,買入以日圓計價的公債,以緩解近來的人民幣的升勢。(見
中國拋美債、增日債 專家:賺利差又壓人民幣 ) 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
馬丁•沃爾夫 認為,查爾斯•古德哈特(Charles Goodhart)和馬諾傑•普拉丹(Manoj Pradhan)合著的《人口大逆轉》(The Great Demographic Reversal)指出,目前的財政和貨幣寬鬆政策,「就像許多次戰爭後的情況一樣,通脹將大幅上升,在2021年很可能超過5%,甚至達到10%左右」,這將改變一切。世界經濟的範式將改變,低通脹、高負債的時代即將終結。
《長線獲利之道:散戶投資正典》 (Stocks for the Long Run 5/E)作者: 傑諾米‧席格爾,2014。〔摘要:席格爾證實一個恆久不變的投資真理:只要長期持有分散得宜的股票投資組合,不僅可以對抗通膨,其報酬更勝黃金和債券,且風險比定存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