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婷隨筆寫｜關於登出人生 前言】

“必須深深的吸一大口氣，不然好像沒辦法呼吸。”

小時候沒有特別的感受，死亡其實離我們很近；長大後感受特別深刻，好幾次開始好奇自己究竟剩下多少時間。

在快蛻變成大人的時期，第一次隱約感覺到死亡的距離是阿罵走了的時候，好像那時候才開始有了懼怕的知覺。

阿罵走的很突然。 在那之前她是健康的，偶爾要陪二姐帶阿罵去回診看反覆受傷的腳，但除此之外她是健康的；在那之前她是健康的，因為阿罵家是開柑仔店，偶爾到阿罵家找糖果餅乾冰棒吃的時候，免不了先聽阿罵很有力氣的一陣狂罵，她會再拿出好吃的零食給嘴饞的我；在那之前她是健康的，她每天都會很早起開柑仔店，很早起床拜祖先，很早起的騎著摩托車去菜市場買一些蔬果回來；在那之前她是健康的，姑姑給她帶回來的一條哈士奇，她每天會餵它吃飯，調皮搗蛋的Candy總是闖禍得到阿罵的一陣狂罵，有時候我都替Candy感到可憐，但阿罵那時是健康的。 阿罵是一個女強人，很強勢、很獨立。

“為什麼每次到阿罵家她都要一直罵人，而且什麼都可以罵，你卻無動於衷？” 以前我常這樣懊惱問爸爸。

“這樣才知道阿罵還很有活力啊！哈哈哈 ” 爸爸開心地回答，但我卻不懂意思。

有一天依舊跑到阿罵家吃阿罵家的糖果順便找罵挨，那天很奇怪，阿罵竟然沒有罵我，反而很溫柔。 #沒有被罵就覺得全身不對勁 #我很欠罵 一問之下才知道阿罵那天感覺感冒了，有點不舒服。我覺得哪裏怪怪的，但還是慶幸終於有一天沒有被阿罵罵了，可是同時我也大概開始感同身受爸爸說的： “這樣才知道阿罵還很有活力啊” 的意思，還有力氣罵人的阿罵也同時告訴大家她還很健康。

阿罵突然走的那一天，我印象很深刻，所有人都非常驚嚇。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登出了。 我很難過卻也很難_突然的難過，所有記憶中與阿罵的片段開始在腦袋裡播放了。 過去的一切開始一段一段的播放，播著播著後悔、焦慮、難受，很多感受開始同時湧上。 在快蛻變成大人的時期，第一次隱約感覺到死亡的距離是阿罵走了的時候，好像那時候才開始有了知覺。

阿罵其實很長壽，活到了八十幾歲，彷彿只要認識他的人都知道在她的生命裡最重要的事：

孩子和柑仔店是她這八十多年的人生中最堅持的兩件事。 從好久以前開始營業的古早柑仔店，我或者長孫姊姊都還沒出生時就營業著，每一天、沒有休假的持續早起開店。 每天來的客人不多，但也都持續光臨了幾十年，沒錯，是幾十年。買菸、買涼的、買紅紅的芒果乾大豬公，在更早以前柑仔店裡還有「麻仔台」，會有好像時間比較多的大人坐塑膠板凳上玩整天。 阿罵就這樣堅持著開店，就連過年除夕夜團圓飯也要在店門口擺張辦桌用的圓圓紅桌子要全家人都坐在那裡吃。 每一年還真的會有客人在除夕夜來買鞭炮、仙女棒還有團圓飯忘記買的調味料或飲料。 我特別問了媽媽關於阿罵的柑仔店，在阿罵嫁給阿公時就開幕了，在一開始還是在三合院裡的柑仔店，門口是台灣啤酒的黃色簍子一個疊著一個，旁邊掛著用塑膠袋包裝各式各樣的玩具，大罐小罐的糖果餅乾一個幾毛錢，這是阿罵從年輕就堅守的柑仔店。

阿罵用著她獨特的方式愛著她的四個孩子，爸爸、大姑姑、小叔叔及小姑姑。 在她漫長人生中一直圍繞著孩子們打轉。即使大家長大了，也可以感受到阿罵時常替大家憂心，就怕爸爸、姑姑們、叔叔的人生過的不hold say(台語)。 她走的時候，長輩們難過得唏哩花啦，我想懊悔的成份居多，不外乎是還有好多的早知道但一切已經來不及。

阿罵走的時候很臨時，沒有交代什麼事情。 我想，阿罵的人生是豐富的，可能沒有多采多姿，但是她做了自己想堅持做的事整整幾十年。

接下來，我想寫一點關於登出人生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