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初心者寫論說文時,若你有指定閱讀材料,一種很容易遇到的問題是,學生陳列了重要資訊,卻沒有進一步整理與消化。然而,如果你要求學生整理或消化這些資訊,他們常常不知該怎麼做。這有點像是,當你一直投籃不進時,有人說你應該瞄準籃框中間。
當然,這一定程度上取決於議題範圍的廣狹,與閱讀材料的難易。曾經有一次,我讓學生自己選擇期末報告的方向,如台灣社會為何能夠民主轉型,或東方為何在科技革命上落後西方,再閱讀相應的材料。
但成效不太好,我發現很多人無法把資訊連結到議題上,也就是說,他們會摘錄並討論一些重要事件,但不太能主動指出,這些事件對於議題有何解釋力。
「就是有影響。」當我問他們,這段與報告題目有何關係時,這是我最常聽到的回應。由此可見,在指定材料時,學生有能力為這類重大轉折事件做時間軸或編年史,但不太能做進一步的因果解釋。
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譬如問題太寬泛或抽象(都是些平常少接觸的概念),或不懂重要之處在哪(他們可能覺得,反正都發生了也不能改變)。
在純社會議題的討論上,譬如墮胎權與安樂死,倒是不太會出現缺乏解釋的情況。我猜是因為,我們很容易看出某段資訊是偏向支持方或反對方,而且案例的情境性質比較強,前因後果比較明顯。
但有種現象依然存在:學生會蒐集許多支持自身立場的說法或案例,再把它們統統擺在一起,中間有時缺乏邏輯連接詞(譬如「而且」、「然後」、「然而」、「更重要的」、「必須注意的是」等等)。
如果只是寫文本摘要,這還可以接受;但如果是寫論說文,就不宜完全用條列呈現(學生有時會用這招來避開邏輯連接詞),因為這不利於看出資訊的重要性順序,或說哪部分是你最關切、最有特殊想法的點。
我們需要把閱讀材料當中的重要資訊,主動轉換為回應問題、完善論點的形式,這就必須要有相對獨特的問題意識,才能發展出自己的論述結構。
同樣的資訊,在面對不同問題意識時,會開展出不同的脈絡。以學測作文知性題的「經驗機器」為例,面對一台能夠模擬各式體驗、情境與記憶的神奇機器,個人是否願意長期進入,以及政府是否應該開放它上市,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取向。
從個人角度來看,你多重視真實與虛擬、真人與非人之間的區別,很可能會左右你的選擇;但從政府的角度來看,則是自由選擇的權利,與風險、成本之間是否平衡、如何平衡。
有人可能會說,許多報告或徵文比賽都事先設定好題目,那我們該如何有獨特的問題意識?這就涉及到,我們對於題目的詮釋空間有多少自覺。事實上,除了指出某立場再問支持或反對,大部分論說題目都有詮釋空間,或說論述方向的差異。
但初心者往往只會意識到自己直覺想到的那種,而如果若有指定閱讀文獻的話,則非常容易被文獻的論述方向帶著走。
因此我認為,長期來看,培養自己的問題意識非常關鍵,但真的需要不少閱讀量與思考量。這尤其難以適用於一般高中學生,因為在學校環境當中,很多人是為了應付升學要求或課程才來接觸論說文,而能用於磨練問題意識的時間又非常少。從這個角度來看,能從閱讀材料中抓出關鍵資訊,然後略加解釋其重要性,或許已經不錯了。
回到原先的問題:如何避免條列資訊,而是真正運用資訊?除了從問題端下手,譬如幫助學生確認有價值的問題點以外,找出學生認為最關鍵的資訊,再盡量要求更多解釋,甚至提供一些反面論點,或許也會有幫助。但我得承認,這還需要經過更多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