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 曾經勇敢的妳一封信

妳好，我的青春：

謝謝妳，曾經那麼勇敢。

妳真的很怪。別人因為它是一流女校，所以想去，妳是因為看到學姊的運動服太漂亮，所以想穿。

不過，我知道妳也是好強的。推甄時，家人與老師曾勸妳選擇差一點的學校，機率更高。妳不想，因為妳認為自己也可以。等待通知期間，妳常常向老天爺祈禱，試圖忘記遲鈍的數學成績，每天腦袋一片空白地寫著基測模擬試卷，說實話，妳明白自己沒有那麼優秀。尤其如願以償地進入夢想高中的那一刻，妳比想像地更平靜，沒有尖叫、沒有狂歡，只是感到一陣沉重。那時的妳，不太明白，困惑著自己的「異樣感」，但是，我羨慕這樣的妳，很傻，可是踏出那一步。

印象深刻，高中第一次月考，妳是全班倒數第二，對於一直成績優異的妳，就是一巴掌火辣辣的耳光。不僅如此，妳的身邊第一次出現那麼多采多姿的女孩們。在這裡，「成績」只是基本，有些人是羽球校隊，有些人是全國等級的合唱團員，有些人能歌善舞，有些人又高又正…在各式各樣的校園比賽都有她們的英姿。

妳羨慕她們，也越來越積極，主動擔任風紀、班長、社團幹部，參加妳聽到的比賽，縱使失敗了、被淘汰了，妳卻得到老師一句意外的鼓勵、學姊一句簡易深入的人生道理、至今重要的好友…太多不值錢，卻最有價值的寶藏。妳想著：「比我厲害又如何，那也不能阻止我參加。」在我看來，真的是不自量力、狂妄自大，但是，妳不計較得失的樣子，我很敬佩。

不能逃避的是，妳終將要升大學，我想，就在那時妳慢慢遠離我，單純而耀眼的青春。考學測與指考前，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漸漸不明白讀書是什麼，只是不敢面對。尤其在學測成績出來後，如同天堂的國文等級，對比著地獄般的數學等級，這些決定妳「未來」的數字，惡作劇一樣嘲笑著妳。

就如此迷迷糊糊地上大學，實現了「台北夢」，選了一個意外的中文系。我漸漸忘記妳的存在，遠在異鄉的生活太不相同，新的人事物，參雜更多的煩惱。教授嚴格的評語，以及變化多端的台北，擊碎原本脆弱的自尊。我漸漸明白，不是任何一件事情都能如年少時，毫無顧忌地任性而為。

大學四年，我見到更為廣闊的天地，沒有正確，也沒有錯誤，我無法與妳解釋，因為那些事妳還無法理解。越接近畢業的時節，我越常想起妳。我生了一場大病，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那麼的孤單，即使我跟以前一樣上學、吃飯、回家，我的心始終只有我一個人，好像從小到大所有負面的想法一擁而上，前方所謂的未來又是暗得看不見，一切壓得我將要窒息。

那些壓抑的時光，我無法張眼望天、無法以口表達、無法好好吃飯吞嚥、無法高舉雙手、無法睡覺…身體被痛感折磨，精神被絕望壟罩，無時無刻都那麼無能為力。每一秒都活得很痛苦的我，沒有未來，連躺著都很煎熬的我，怎麼找到工作養活自己。妳知道嗎，連活著都很困難的我，曾想過「活成這樣，死了可能更輕鬆」。但妳知道嗎，這樣的我，還是堅持去上課、去吃飯、上公車、坐在教室、睡覺，有一個很小的聲音，希望我活下來。

自國外流浪半年後，大二以來累積的病症，在大四這年全面爆發。那個希望我活著的聲音說：「能救妳的，只有妳自己了」，我鼓起最後的勇氣與自尊，獨自敲開了神經內科的門。長達兩年多的折磨，有了答案。我沒想過，醫師輕輕的一句「很辛苦吧」，讓我一瞬間紅了眼眶。那一天，我拯救了自己，依靠的不是什麼偉大的人事物，而是如妳一般單純的勇氣。

吃藥後，我終於看到公車站上那些大樹隨風搖曳的模樣，睽違了幾年，又看得到天空了，我也終於能思考未來。人之將死，我放下了很多的顧慮，承認自己就是不優秀，承認自己愛的就是那些人，以及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即便是現在，我對自己不足的能力、思慮過多的毛病依然是無能為力，還是會對自己又愛又恨的人生氣，還是時時刻刻想放棄自己唯一的夢想。但那又如何？我常想，妳比不上妳任何一位同學，但是妳持續奔跑，唯一一個妳，正在努力著，我也可以。

謝謝妳，讓我那麼勇敢。

我羨慕妳，但是我不會成為第二個妳，也不會想回到妳的世界。妳一直活在我最美麗的青春裡，所以才能永遠單純耀眼、勇氣十足。而我將帶著妳，繼續踏足我這又苦又甜的世界。

23歲的我 2021.06.14

p.s 想到妳就想到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