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天威－公孫世家】

說到漢朝的公孫，第一個都嘛想到公孫瓚。 不過現在是漢武帝年間。 在學術界來講，有名氣的是布衣丞相公孫弘。 但其實到了武帝末年，還有另一個公孫丞相。 名叫公孫賀。 在衛青的故事中，我們就看過這個名字了。 公孫賀的妻子，是衛青衛子夫的大姐。 姓氏跟一支家族的源起，總是有些關係。 雖然時間進入到漢朝，劉邦蕭何進行了姓氏的重整工作，不再像春秋戰國可以透過姓氏追溯一個人的出身。 但能夠姓公孫，想必在漢朝之前，這個家族有著非凡的經歷。 公孫賀是義渠人。 義渠是中國什麼地方呢？它不屬於中國。 是西戎的一個部落。 春秋時代，義渠就數次跟秦國晉國發生戰爭。 據說，後來義渠王跟秦昭王的媽媽通姦，生了兩個兒子。 而太后又將義渠王騙入秦國殺害，繼而消滅整個義渠部落。 「將軍公孫賀。賀，義渠人，其先胡種。」 公孫賀的父親「昆邪」，在李廣擔任隴西都尉的時候，是隴西郡守。 （漢書寫祖父，史記言父，此處取史記） 公孫昆邪跟李廣一起參加了七國之亂的平叛戰。 李廣因為牽涉到梁國的封賞，最終有功無侯。 公孫昆邪則受封平曲侯。 接下來，李廣被派往上谷擔任太守，是當時漢朝跟匈奴交界的重鎮之一。 公孫昆邪同樣前往前線，擔任的則是典屬國。 典屬國就是管理屬國的官員。 所謂的屬國，是秦漢兩代設置，用來安置歸附的蠻夷。 三十幾歲的李廣勇猛無雙，一天到晚跟匈奴打個沒完。 公孫昆邪就上書漢景帝：「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數與虜敵戰，恐亡之。」 其實說穿了，李廣這樣打個不停，很是影響公孫昆邪的業績跟管理。 李廣在漢景帝面前本來就比較黑，很快就被調走了。 然而，憑著一身好功夫，李廣遊走於邊疆，雖無侯，也是混得一個風生水起。 公孫昆邪卻在景帝中四年的時候，獲罪判死除國了。 就此沒落了嗎？那可不。 公孫賀很早就跟隨父親作戰，立下汗馬功勞。 在公孫昆邪當紅的時期，更進入朝廷，為太子劉徹的舍人。 劉徹是在公孫昆邪死前四年成為太子的。 在劉徹繼位為帝之後，公孫賀也雞犬升天，當上了太僕。 看得出來，漢武帝對公孫賀信任有加。 沒意外的話，漢武帝後宮的一些變動，公孫賀想必也是略有耳聞。 是以，當衛子夫得寵，大長公主劉嫖對衛子夫的兄弟下手之時…… 公孫賀派了自己的一個族子：公孫敖去把衛青救了出來。 從衛青角度描述是個義氣故事，從這邊看就是個投資故事了。 更何況，公孫賀還是衛青的另一個姐夫呢。 衛青是個圓滑機靈的人，要說他不明白公孫家的心思，只怕太小看於他。 同樣的，為什麼元光五年，身為太中大夫的衛青，會突然搖身一變成為車騎將軍上前線。 乍看之下是漢武帝捧衛青，命公孫賀與公孫敖隨軍。 換個角度說，難道不是邊疆戰士出身的公孫賀請命，順便推薦這兩個小輩嗎？ 之前也說過，衛青的當兵經歷，應該跟公孫賀有87%像。 兩家往來，中年賀哥跟青年衛少，大概也頗是投緣。 這一戰，除了衛青之外的人都無功。 公孫敖更花錢贖罪為庶人。 但公孫賀不會傻到因此跟衛青翻臉。 衛青的權位越高，對他公孫家越是有利。 隔年，衛子夫有喜，十個月後誕下龍胎，當然是帶把的。 再也沒有人能阻止衛子夫登上皇后寶座。 而衛青更是越打越威猛，為漢朝建立了朔方郡。 元朔五年，衛青跟公孫賀、公孫敖再次得到聯手出擊的機會，夜襲匈奴右賢王。 漢武帝大喜，令衛青就地升職大將軍，原車騎將軍之位，由公孫賀接任。 而衛青三名幼子，更得加封列侯。 衛青回來立刻稟報諸將功績，請漢武帝加封。 公孫賀封千三百戶，為南窌侯。 以都尉身分隨軍的公孫敖更是領受頭功，封千五百戶，為合騎侯。 次年，大將軍衛青又以公孫敖為中將軍，公孫賀為左將軍再次出征。 重回戰場的李廣，只能領後將軍一職。 此戰大敗。 還好鍋給前將軍跟右將軍扛了。 其實我們可以注意到，公孫賀當時的封戶數，低於公孫敖。 公孫敖可說是衛青最忠實的小伙伴，衛青所有的戰爭，他只缺席一次。 不確定是朔方之戰，還是前面衛青去打草穀那次。 可惜，公孫敖這個二百五，得罪了新崛起的驃騎將軍霍去病。 就跟李廣張騫他們一樣：沒有在約定時間到達約定地點。 所以二度被廢為庶人。 ……應該不是什麼想要設計讓霍去病葬身大草原的計策啦。 漢武帝最恨人家失約了。 而漠北之戰中，公孫敖亦未能建功。 時代的潮流，就這麼轉往霍去病的身上去。 還好，霍去病沒有活很久。 但漠北之戰說得一片漢朝大勝，霍去病威武。 實際上漢朝也是元氣大傷。 停止對匈奴的戰爭後，又有個天才出來喊應該要征伐兩越。 導致了漢武帝時期的一次重大事件：酎金失侯。 酎金失侯是什麼？ 這邊看維基翻譯就好。 「漢武帝元鼎五年（前112年），齊國國相卜式上書請擊南越，漢武帝特意賜關內侯爵位，金六十斤，田十頃嘉獎他的忠心，並布告天下，希望能有更多人響應，然而列侯卻對這一事件裝聾作啞。漢武帝為削奪列侯的爵位，達到懲罰列侯的目的，授意少府嚴加審核列侯上交的金子。最終有106名列侯因為金子成色不足丟失爵位；同時拜卜式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 南窌侯公孫賀適逢其盛，也被廢侯了。 丟了列侯，就是少了一份收入而已。 對公孫家來說，最大的損失終究還是衛青的過世。 公孫大老們知道，不能依靠皇后衛子夫的地位混飯吃。 皇后皇帝這些只是招牌，招牌下聚集多少人，才是力量。 更何況，漢武帝在那邊王夫人李夫人一個接一個…… 可公孫家的晚輩就不見得了。 公孫賀的兒子，在長安城裡就跋扈得很。 衛青過世後，時間進入太初年間。 公孫敖好不容易掙了個因杅將軍，負責出塞築城。 怎麼想到，卻是錯過了三個月後的大宛征伐戰。 照道理來說，衛青霍去病從前線退下，最應該成為新一代邊疆戰神的人，原本是公孫敖才對…… 又過三個月，丞相石慶過世了。 公孫弘之後，漢武帝一共用了四個丞相。 除了石慶，每一個都死於非命。 而石慶也是好幾次差點就被漢武帝抓去治罪。 漢書說，當時朝中大家都怕接任丞相。 固然有漢武帝的大腦開始損壞這個部分，其實某方面也表現出，朝廷裡面的鬥爭越來越激烈。 尤其以廷尉張湯與丞相莊青翟的兩敗俱傷為最高峰。 就在這個時刻，公孫賀成為了丞相候選人。 據說當時公孫賀不敢接受，又跪又拜的大哭：「我只是個邊疆將軍，沒辦法當宰相啊。」 漢武帝看他哭得梨花帶雨，立刻下令侍衛：「快扶丞相起來。」 蓋印認證了你瞧瞧。 剛開始公孫賀仍不肯起身，直到劉徹親自來扶，才接受了丞相一職。 後來有人問公孫賀，公孫賀表示：「皇上這麼賢明，我就是怕死而已。」 其實光看史書就知道，漢武帝劉徹是一個喜歡謙謙君子的人。 公孫賀太僕出身，侍奉劉徹已經要五十年了，最好他會不知道。 更不要說人家問他，他還在那邊講幹話。 所謂賠錢的生意沒人做，殺頭的行當有人幹。 公孫賀也許有點怕，但實際上想當丞相那可是想得要命。 隨著公孫賀高升，他的兒子「公孫敬聲」更成為了新的太僕。 再提醒一下，爵位才有父子相承，官位一旦出現這個狀況表示有鬼。 曹丕也繼任了曹操的大漢丞相。 諸葛瞻可沒有繼承諸葛亮的小大漢丞相。 問題是，我們很難確認，這是公孫賀權傾朝野的事證。 還是天帝劉徹設的局。 公孫賀接任丞相，公孫敖的價值就扶搖直上。 但不論是李陵的千古一戰，還是後續的搶救李陵大兵，公孫敖都沒能立下功勞。 天漢四年，公孫敖再次跟隨李廣利出戰匈奴，卻被匈奴左賢王打得大敗。 損兵折將之下，公孫敖又一次的死罪難逃。 但這次他沒有出錢贖罪。 漢武帝開設了公定價五十萬錢。 五十萬到底多還是少？在天漢四年很難精準看出來。 十幾年前的司馬相如，得到百萬錢就是一方富豪了。 元封之後的漢武帝實行「平準」：原本商人會因為物價波動屯貨，在錢賤物貴的時候才出售。 所以這時候應當更加穩定，錢的價值應該是好的。 不過漢武帝公布之後，首先我們知道公孫敖沒有繳錢。 幾個月後，漢武帝更主動要求已經判死刑的人來繳這個錢。 後來有人說因此而讓治安大亂，表示募集有效。 無論如何，大家主動願意繳交五十萬錢的意願是低落的。 太始元年正月，公孫敖被判腰斬。 然而，公孫敖卻詐死避過。 除了丞相公孫賀，誰能幫他做這件事呢？ 五年後，出事了。 征和二年，公孫賀之子敬聲，因為盜用禁軍北軍公款（一千九百萬錢）被抓。 公孫賀立刻跟漢武帝說，他願意去抓捕朱安世來為兒子贖罪。 漢武帝准奏。 要知道，當年趙國太子犯法，趙王欲自討匈奴來為兒子贖罪不可得。 朱安世何許人也？這價值可比匈奴啊。 朱安世是陽陵人，陽陵也是五陵之一，漢景帝的陵寢。 當時他是長安大俠。 俠就黑道啦。 漢武帝已經下令緝捕朱安世多時，但一直抓不到他。 比起朱安世神出鬼沒，更可能是他的朝廷關係很好。 說穿了，漢武帝不是辦不了朱安世，而是要藉這個機會打破朝野勾結的架構。 果然，公孫賀一出手，朱安世立刻被捕。 而朱安世聽說公孫賀居然是為了救兒子對自己下手，哈哈大笑：「你個公孫賀敢搞我？我搞你全家！」 朱安世在獄中上書，聲稱公孫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更以巫祝詛咒漢武帝。 就說了，漢武帝稱帝這麼多年，他有什麼毛大家都一清二楚。 朱安世隨手一抓，就是漢武帝的軟肋。 通姦與巫蠱咒帝。 公孫賀家族立即被查驗治罪……還沒判刑，公孫父子就死於獄中。 有司順藤摸瓜，也摸出了當年應死而未死的公孫敖。 「（公孫敖）當斬，詐死，亡居民間五六歲。後覺，復繫。坐妻為巫蠱，族。」 公孫家族的敗亡，同時也是普遍認為巫蠱之禍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