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一直是我從小到大要面對的現實
媽媽送去療養院後,爸爸並沒有把我接去"他們"的家,而是把我寄放與奶奶爺爺一起住,那時的爺爺奶奶,也是無家可歸被迫租屋,這一切歸咎於他們本身的溺愛與失算。
爺爺是從福建搭船來台灣的商人,早期在福建就有製作鞋子的功夫,來到台灣後便在迪化街、延平北路一帶開店開廠,那時的台北西區是台灣最早的繁華城市,一路擴展到現在的西門町,爺爺在西門町開設了漢城餐廳與玉華皮鞋店。
人紅是非多同行相妒,爺爺在戒嚴時期被同行舉報私藏危險物品被逮捕,其實那些都是工廠製鞋的工具,所幸後來爺爺被放出來,休養生息後繼續製鞋開業。
由於爺爺的手製鞋廠立下了豐碩果實,讓他賺了不少錢,他的五名孩子在當時的生活算是優渥,爺爺忙於做生意,只要有錢就是買房子,留給五名孩子一人一間房。
爺爺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繼承家業,在五名孩子結婚時就將房子贈與給孩子,生意與工廠也漸漸移交由孩子學習經營管理,自己將重心移轉至宗教信仰上。
小時候印象中的爺爺,個性脾氣溫潤、謙和有禮,奶奶善於持家,處理事情面面俱到。二人唯獨對孩子的寵愛,幾乎來者不拒,縱使孩子獲得經營權,有金山銀山在,吃喝玩樂這麼開心,誰想好好工作呢?
算起來,我幼稚園時期算是家境優渥的,我還記得每次的神明祭祀爺爺都會在宮廟前放電影、辦桌請客,孩子們都拿著小板凳坐在螢幕第一排邊吃邊看,那時健康的爺爺奶奶,和樂的叔叔姑姑們,大家裡裡外外的忙碌著,有多熱鬧呀!
爺爺!我好想你,好想那時候的你
每次見你,你都會把我叫去,拉拉我的手,抱著我看看我健不健康,有沒有吃飽穿暖,總會抱著我逗著我跟我說話。
沒幾年,鞋廠沒了,餐廳沒了,鞋店沒了,爺爺的健康也沒了,突然的中風讓他倒下,開始八年的臥床人生,他的孩子沒人願意與生病的老人同住,所幸奶奶還有些積蓄,只好在宮廟附近租房子,方便照顧宮廟也照顧中風的爺爺,那時無家可歸的我,就是被爸爸丟去已中風的爺爺同住。
《神明,能給予的是精神力量,人生的智慧存在自己的想法裡》。
與爺爺一起住沒多久,大姑讓我去住他們家,我第二次搬遷的寄人籬下,這一次住了三年多,當時還在就學高中,父親表明無法提供我生活費,我必須自己打工賺錢賺學費,寄人籬下時我也明白不能白吃白住別人家,只能以工換宿的方式來報答收留之恩。
瞬間我明白了,賺錢生存比念書更重要,比初戀男友的愛情更重要,我的時間不允許花費在生存以外的事物上。 未來的幾年,不停的寄宿在可以讓我生存的地方,不停的搬呀搬!搬呀搬!
像蒲公英不知道要飄向何方。
像細菌一樣不停地更換宿主。
家,是什麼?
有家人的支持陪伴又是什麼感覺?
我明明有家人,他們人呢?
有,卻得不到,他們又會出現在你的人生裡;比永遠得不到的,哪一種更加難受呢?
像把刀子就是插在你心臟不拔出來,時不時的再扭轉那把刀子,讓你劇烈疼痛。
當時的我,就是這種感覺,只是我演得很好,隱藏的很深很深不讓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