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18|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臺北半日小旅行:走讀白色恐怖不義遺址

「想報名國家人權博物館主辦的不義遺址導覽,但也太容易額滿了,連備取都沒機會」
去年跟當時任職促轉會的朋友吃飯,提到這件事,時間就這樣過了差不多一年。
不久之前,看到某粉專又在轉貼今年人權館的導覽活動,手刀報名之後還是被通知每場都已額滿。不過,上週在圖書館忽然接到承辦人的電話,告知我已經候補上第一場的活動,請我盡速繳交保證金,以便保留名額。
不義遺址」大約是在2017年前後才出現的名稱,在此之前則稱之為「臺灣白色恐怖時期相關史蹟點」。一般而言,它用來指稱國家以不當的體制或手段,有系統的迫害人權,遂行各種不義作為的歷史現場。這些現場,許多因為都市的發展,建物與空間早已物換星移,不復存在,或只留存部分舊觀。在通過各種史料的爬梳、比對之下(例如航照圖、老照片、土地買賣紀錄等),進行這些遺址的整理與盤點。
10/3(日)這一天我參加的是「路線一:開往城中的霧中風景」,由曾經參與不義遺址空間調查與保存的張維修老師,帶領大家訪問了幾個臺北市區幾個地景已完全消失,以及仍有部分舊觀的遺址。導覽的前一天,要先參加「威權時期不義遺址調查研究現況」線上講座,講座跟導覽都有出席,才算是完整參與,活動結束之後才能取回保證金。
photo by Cathy Tsai
photo by Cathy Tsai
因為還是在術後行動不便的階段,尚未恢復到能騎腳踏車的程度,只能搭乘大眾運輸,走路也不能跨太大步,所以多抓了點移動的時間,前往捷運善導寺出口報到、集合,當然防疫措施也不可少。
報到簽名之後,才發現原來每場導覽的名額只開放10位,怪不得很容易額滿又很難候補。作為主辦單位的人權館,很佛心的贈送給每位參與者一本《臺灣人權暗黑旅誌》,與認識「鹿窟事件」的小冊子。
photo by Cathy Tsai
另外,報名活動時,想說既然是走讀不義遺址,那應該是全程用走的參訪,原來人權館有安排四輪的移動工具,而且不是小巴,是大巴。雖說搭車在每個點移動的時間都不長,不過走讀的幾個遺址分布在中正區、萬華區與大同區,要是全程用腳移動,行程恐怕會拖成一日遊。
光是贈書與安排大巴移動,這場導覽就很物超所值,其實主辦單位收個一兩百塊的參加費,我都覺得合理。

這一場走訪的幾個遺址分別是:
一、青島東路3號:目前比較醒目的地景是喜來登飯店與數棟商業大樓,過去先後作為「國防部軍法局看守所與軍人監獄」與「保安司令部軍法處看守所」,分別隸屬保安司令部軍法處與警總司令部,係關押待審軍人與政治犯的單位。
二、西寧南路36號:現今較熟悉的地景為西門町的獅子林等周邊幾棟商業大樓。日治時代此處為東本願寺,國民黨來臺之後,寺院被徵用(ㄑㄧㄤˊㄓㄢˋ)為保安司令部保安處,作為偵訊政治犯的監獄,一直沿用到1967年。較之前述作為審判功能的「青島東路3號」,作為偵訊功能的不義遺址,被關押的政治犯經常會遭受慘無人道的各種刑求。
photo by Cathy Tsai
三、馬場町刑場:2000年改稱馬場町紀念公園,現今假日是臺北市民休閒運動的場所。二戰之後,國民黨軍方接管了日治時期在此處的跑馬場,1950年代作為槍決政治犯的主要刑場。
photo by Cathy Tsai
四、伊寧街46號:日治時期是辜家所有的「高砂鐵工廠」,接手經營的辜顏碧霞女士,戰後因掩護左翼文學家呂赫若,讓國民黨抓住這個把柄徵收(ㄑㄧㄤˊㄓㄢˋ)鐵工廠,作為國防部保密局偵訊、刑求政治犯的監獄,又稱為「北所」,她自己也被囚禁在鐵工廠裡長達數年。「北所」現今仍存有部分殘留建物,鐵工廠的痕跡則已不復見,建物的周邊放滿夜市攤商的推車,此外,原本鐵工廠的範圍多已成為道路用地、防火巷與民宅的一部分。
photo by Cathy Tsai
五、寧夏路87號:日治時期此處為臺北警察署北署的留置場,戰後作為臺灣省警務處刑警總隊拘留所,2012年轉型為新文化運動紀念館。白色恐怖時期,此拘留所主要是移監之前暫時關押政治犯的地方,館內目前還保存部分日治時期沿用到戰後的牢房,是相對被物理性的保存,能看見更多實態的不義遺址。
photo by Cathy Tsai
2019年我在北海道的網走監獄博物館,逛遍了館內的牢房,到現在都還有點飽,所以今天再次看到日治時代的牢房,已經沒有太多震撼。扇形監獄旁邊還有一處水牢,不過據說戰後幾乎沒在使用。到此,整個導覽行程的最後一站。

這個半天走下來,體會到不義遺址作為文化資產的一部分,這些觸及死亡、傷痛;挑戰國家威權,暴力,與殖民歷史記憶的所謂「暗黑遺產」(Dark Heritage)/「艱難遺產」(Difficult Heritage)的調查、整理與研究,涉及文資保存的理想與實際,則是更為複雜的議題。
對消失的原址進行追跡、歷史變遷的爬梳;通過研究重建過去,使之與現在共存;修復再現的技術與還原的程度,與空間的再利用,往往摻雜諸多權力、記憶與遺忘之間的鬥爭角力。以馬場町紀念公園為例,它曾經艱困的歷史現場,重建後又成為民眾休暇的遊憩空間,受難者的情感所繫與一般民眾日常性大有違和,如何定位與利用總引發多方討論。
即使如此,避免過去曾經作為「艱難歷史」的地景空間,在城鄉開發的時空轉換之際,逐漸被淹沒、遺忘,仍有賴遺址的挖掘、指認與追跡研究,藉以重建公共的歷史記憶,亦擴大文化資產的價值,也具有建構國家人權文化地景網絡,及修補受難創傷、創造社會關係的意義。
本文最初發表於Mat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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