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1/26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金馬58の彈珠|香港版的游牧人生《濁水漂流》 水砲車洗地也澆不熄的烈火

2012年2月15日,香港食物環境衛生署在未事先通知下,就與警方以「清場洗地」之名將深水埗通州街天橋下,40幾位街友的床墊、保暖衣物、身分證等私人物品,當作垃圾丟棄,事發後街友們憤而向香港政府求償,引起社會關注,當時一位香港中文大學新聞系的學生前往採訪報導記下此事,他是李駿碩,九年後他將此事改編為《濁水漂流》風光入圍金馬獎12項大獎,成為入圍最多獎項的大贏家。
街友,亦稱作遊民、露宿者、無家者、流浪者,但無論什麼名稱,似乎都難以洗刷社會對他們既有的印象,骯髒、貧窮、汙穢、臭味,這些形容詞對比的是在這座城市裡,仍可以潔淨、光彩、安穩的生活著的人們,全球每一座城市,幾乎都會見到他們的身影,他們在公園、在天橋下、在車站、在城市每一個角落,靜靜的生活著,多數人只會匆匆從他們的身旁走過,不會多想他們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濁水漂流》雖改編自真實事件,但模糊化了角色,也虛構了情節,主角成為街友想像的共同體,這樣的手法與2020年趙婷拍攝《游牧人生》相同,以一種關懷的角度試圖去還給街友們更立體更多元的生命,卻也是一種遠觀、帶有想像的創作,他們不只要拍人物,也要拍社會困境,僅僅著重在關懷,而盡量不去批判,無論是批判關懷對象,或是批判社會制度、政府及資本家。
不過,《濁水漂流》沒有《游牧人生》中那些荒野的自然風光,他關注的是連露營車也沒有的人,在擁擠的城市裡面已幾乎無處容身的人。電影讓我們看到露宿者生活的樣貌,他們不只是在城市陰暗角落苟延殘喘,他們也像是候鳥一樣,會撿拾材料自己搭建房屋、尋找家人朋友,他們有愛的需求、有菸有酒有毒癮的娛樂消遣,他們也努力工作,只是收入不穩定,因此三餐不繼只求溫飽,更沒有辦法「上樓」。
在電影裡面,他還虛構了一個年輕的露宿者,拿了一個口琴就到處浪流連,他與這群人顯得格格不入,他也不能說話,是一個「被禁言」的角色,似乎是一個象徵,對近代香港街頭上抗爭者的隱喻,他們大聲說話、極力呼求,卻始終沒人聽見,而最後我們發先他不必流落街頭,他有溫暖的家庭,但哪個才是他要的人生,無人明白。
其實不只是香港,各國的政府都一直試圖「清理」這些人,避免他們有礙市容或者成為制度外的犯罪隱憂,在從末端去提供食物、住所其實遠遠不夠,因為沒有看到源頭的問題,或是看到了卻無力解決,無力解決失業率過高、收入過低的問題,無力解決房價過高的貧富差距問題,無力解決家庭照護能力不足、教育及托嬰公設缺乏的問題,我們只看到他們出現在街頭的問題,卻刻意忽視了背後的原因,好像把人丟進城市裡面,他們理應懂得安穩生存,卻沒意識到制度愈來愈險峻、而人人立足點不同。
老實說《濁水漂流》因為角色的模糊,他想呈現出一個現實社會的眾生相,因此沒有主線故事也沒有主要人物,很可能是一部令人過目即忘的電影,就像在這個時代裡露宿者的縮影,即使他被看見、被聽見,也沒人在乎。社會以為洗地把他們驅逐,而電影讓他們用生命燃起熊熊烈火,去照耀、溫暖這個冷漠無感的社會。
我們是否有意識到,他們與我們並不遙遠,甚至只有一線之隔,露宿者中也有軍人、有老師、有廚師、有服務生、有店員、有老闆,只是因為人生際遇,在某個時候出現了一點裂縫,一個他們自己也無法控制的原因,而離開了社會主流認知的正常軌道,今天被洗街的是他們,也可能是我們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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