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清帳戶，告別過去

今天像陀螺一般，跑了好幾家銀行。

想起「肉體雖向天地告別，心靈正朝宇宙飛行」中，大聲宣布自己死前要完成的十件事，至今一件也還沒開始。因此，痛定思痛，決定先從整理銀行帳戶開始。

記得剛畢業初入職場之時，曾好奇地跟著同事去算紫微斗數。算命先生拿出一張畫著九宮格的白紙，掐指一算，在命盤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字。我只記得我的財帛宮坐紫微及貪狼，其他都忘了。

算命先生說，我這輩子雖然無法大富大貴，但不愁沒錢可花，最好從事「掉下去就會長出來」的工作。看到我滿臉疑竇，他繼續說：就是耕田做農夫，播下種子就會長出稻子啊！我心想：我一介女流，生在都會，怎可能從事農耕。他似乎洞察我的疑慮，於是又說：也可以開麵包店啊！開餐廳啊！

這麼多年來，偶而會想起這位算命仙口中「掉下去就會長出來」的工作。我有一方小地，四處飄揚而至的種子，落地生根，讓土地長滿雜草，長不出稻子。手無縛雞之力的我，終究無法成為農夫，這塊土地從未為我帶來財富，只讓我付出更多。

因此，只好自我解嘲，我把專業拋下講台，學生就長出學識，老師也可以算是農夫吧！話說回來，重點是「無大富大貴，但不愁錢財」，老師這個職業，真的無法大富大貴，但養家餬口倒還可以。

整理銀行帳戶時，找到好幾本頗有歷史的存摺。

我的第一份工作，在台北銀行開戶；我的第一個房貸，在富邦銀行開戶。2005年台北銀行與富邦銀行合併成為台北富邦銀行，成為台灣首例的官民併。兩本存摺所屬的銀行都已經消滅，一本有40年的歷史，另一本有25年。

婚後購屋，由於購進已接近完工的預售屋，支付房貸之前，得先支付建商大筆的頭期款。我們沒有足夠的存款，也羞於向家人開口，透過同事老公幫忙，在中央信託局辦理信用貸款，以解燃眉之急。2007年台灣銀行整併中央信託局，臺灣銀行存續，中央信託局消滅，這本存摺也有25年的歷史。

雖早已離開第一份工作，信貸也早已還清。房貸則為了節省利息，一家搬過一家，或一家拆成兩家，終也還清，總算稍可喘息，不再為錢財憂心。

而手上這幾本存摺，本本述寫著白手起家購屋買房的艱困，筆筆記錄著節衣縮食籌措錢財的辛勞，因此，一直捨不得結清，每本的最後一行都留下少許的餘額。

告別過去，告別已消滅的銀行，告別這些休眠的靜止戶；讓年輕行員處理這些比他們年長的帳戶，讓他們焦急地詢問如何結清不存在銀行的帳戶；讓這些曾經歷的辛酸或曾傷神的周轉，就此結束。

不告別過去，就無法迎接未來。

結清帳戶，未曾忘記的是算命仙所說的「無大富大貴，但不愁錢財」，對我而言，夠用，這已經是老天最慈悲的賞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