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9

他脫去外套，沒想到南島的氣溫比預期還熱。

他久未在外嬉遊、逗留，或過夜。那是因為好奇少了、探索的驚喜少了，體力也沒以前好了。年少對環境、未知的探奇，有無窮的精力，答案都在看過、聽見、聞到、嚐到、觸摸過、思考過...之後留下，像是一道道刻痕，在腦中留下認知密碼。

那些深刻的，形塑了我們，淺痕隨時間淡去。及長，他反而忙著向內探索、梳理那些深刻的痕跡。

早已約定的三場聚會，讓他在兩天的時間裡，歷經高鐵、台鐵，以及南島的城市捷運和計程車；三種風格迥異的餐食，以及三批背景完全不同的老友。

久未見面的朋友，外貌、身形變了；生活態度、價值觀依然。

南島熱情，人際之間距離相近。他因為工作認識這些朋友，關係隨時間的延長，而自然的熟悉他們的背景與各自的家庭關係；重逢是關係線的重新連結。

朋友說，念大學的孩子因為躁鬱症輟學了。他們隔著口罩，在散席之後的公園裡駐足談話。他透過朋友的雙眼，看見一個無助的單親母親的深沈焦慮。他想幫她些什麼，但除了安慰的話，又能怎樣？

道別的時候，他回頭看了朋友益發瘦削的背影，心裡悠悠然生出一絲對老友的疼惜。

他與老友常在聚會中交換經驗與想法，那些總是隨著記憶延展開來的話題，彷彿是一次次關係的梳理，彼此撫觸著與他人在關係中的刻痕；去理解老友的改變，去珍惜老友的不變。

他覺得，「讀」這些朋友才是重聚的價值。無礙的，在不熟悉的環境與城鄉間移動，並與人連結，則是生而為人的重要樂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