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許厝港濕地,是因為2018年在許厝港北方不遠處的後厝港,躺了座擱淺大船「旺榮號」,頓時成為熱門打卡景點。關於西濱沿海濕地的魅力,一直是我沒有真正去體驗過的,所以包含嘉義白水湖、雲林台西、彰化芳苑、台南北門,以及大園區的許厝港等地,是我近兩年很想去走走的地方。
那趟旅程在午後風雲變色,沒有看到夕陽,卻被出海口一支支豎立的東西所吸引:不是快速轉動的風車,而是用來捕撈鰻苗的鰻苗架。
我第一次遇見捕鰻苗的捕鰻人,是在花蓮溪,一個下著大雨的深夜,那時候甚至連大學畢業都還沒有吧。成群的捕鰻人們上半身頂著雨水、下半身浸在潮汐,手持著一張張五顏六色的漁網,只為捕撈被稱為「黑金」的鰻苗。
眼前的景象,與我在IG上看過的一些照片重疊了——好像還獲得什麼人文攝影獎之類的照片。雖然自己也拍過人文類的風景照,但是此刻結合了人物、產業、歷史、生態與文化的地景,仍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裡。
寒風中、潮汐裡,捕撈鰻苗大不易
台灣捕鰻苗的事業與日本脫離不了關係。
台灣的鰻苗養殖始於20世紀初的日本政府時期,後來大多也是供應日本市場居多,1970年代鰻苗價格好的時候甚至可以一夜賺進一棟透天厝,讓許多人投入捕撈,不過直到今日,因爲污染、過度捕撈與市場機制等問題,讓「捕鰻苗討生活」愈來愈不容易。
鰻魚(主要是日本鰻跟鱸鰻)屬於迴游性魚類,成熟的鰻魚會在秋冬季節順流而下入海,在大洋深處產卵,卵孵化後隨海流飄送,到達河口時會成為透明的「鰻線」——也就是捕鰻人們捕撈的鰻苗——這些鰻線再於漲潮時溯河而上繼續成長、代代循環。
也就是說,每年大約12月到隔年的2、3月為止,是捕鰻人們捕撈鰻苗的季節,台灣沿海地區仍能看見捕鰻苗的捕鰻人的蹤跡,包含台東金崙、宜蘭壯圍、西濱沿海的桃竹苗雲嘉南等地。
要在寒冷的冬季進入海水捕撈,需要何等堅強的意志力,我不敢想像,不過那天是傍晚時分來到許厝港,沒見到什麼捕鰻人,倒是坐在堤邊釣魚的釣客不少。
十年樹木,百年樹地
雖然被稱為許厝「港」,眼前其實是一片濕地。
「港」字的由來,要追溯到17、18世紀,當時許厝港跟廈門、福州一帶的船舶貿易,是台灣北部貿易的主要港口之一,直到後來劉銘傳建設鐵路,運輸主力轉向陸路,航運中心也移往更北部的基隆港、淡水港,再加上許厝港港口開始淤塞,船隻無法通行,因此逐漸沒落,後來日本人為了查稅與防止走私,還設立了許厝港稅關監視署進行監督。
戰後,許厝港曾一度做為軍營使用,不過始終是處於低度開發的狀態,保留了珍貴的自然生態,2015年內政部公告其成為「國家級濕地」。除了鰻苗外,招潮蟹、唐白鷺等濕地生物,也是這裡的常客。
可惜的是那天天氣不佳,陣陣強烈的東北季風只叫人把大衣拉鍊拉緊再拉緊,我還真沒什麼時間欣賞是否有什麼濕地生物跟我打招呼,除了與告示解說牌乾瞪眼外,別無他法。
從一旁的步道採進濕地後,少不了一地垃圾映入眼簾。儘管這裡是國家級濕地,但是在浪漫的海海人生裡,管制什麼的也許都是多餘。
海上設施,是智慧的結晶
許厝港濕地捕鰻苗的地景倒是有一點很特別——也許只是因為我還見不夠多捕鰻苗的海域——就是插在海裡的鰻苗架。
剛開始的我也不明所以,甚至可能有些人會說,這些棚架會阻礙拍照,不過那些不好看的東西,才藏有
「一種悲傷的失落視域」:它是富有歷史的、人文的,而且是快消失的。
我在花蓮溪出海口看到的捕鰻人們,是直接走進海裡、手持一張張漁網撈起鰻苗,但是在許厝港這裡,捕鰻人卻是利用木材與竹竿搭建了階梯式的鰻苗架;捕鰻苗的漁網張在架上,當鰻苗游到於網上時,捕鰻人只要隨著潮汐變化上下移動,用小撈網將鰻魚苗撈起就可以了,階梯式的設計,也保障了捕鰻人的安全,畢竟往後不用再摸黑踩進暗潮洶湧的潮汐當中。
不過據說現在還活躍的捕鰻人只有百餘位,正在使用的鰻苗架也不多了,所以後來許厝港濕地辦理了捕鰻漁業設施創意設計大賽,並且由在地藝術家進行彩繪,保留了這個特殊的地景。
濕地一旁的解說牌,幾乎是看不到字跡,我也是看了不少網路的資料與解說才知曉來龍去脈的,只能說在東北季風強烈的吹拂下,許多事情的保存真是相當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