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黃相接不慘綠

還記得青春期的自己嗎？是樂在其中的，還是多愁善感的？我相信這可以是一段繽紛的過程，也可能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這段時期很容易覺得自己理解的事情夠多了，卻常常只是動輒得咎；甚至苦心孤詣未自己建立某種形象，實際上卻與真正的自己背道而馳。對我而言，青春期的必修課不是課業、活動或者戀愛，而是找到自己。只是多數時候，這個階段也會遇到各式各樣的人際問題。為了迎合，丟失自己也變成為了成長過程中人人都可能有的經驗。

曾經因為性向而遭遇霸凌的中學生查理，一個人默默承受了非常久才終於受到幫助。新的學期開始，他認識了風雲人物：橄欖球隊隊長尼克。尼克不僅助他脫離一個十分糟糕的對象，也帶領查理看到不同的人事物。查理很喜歡尼克，但是無法確定他是否有可能喜歡自己；尼克很欣賞查理，隨著相處他開始擔心這並不僅止於友情；查理的舊朋友為數不多，其中有人開始不能理解正在邁向下一步的他……

《戀愛修課》改編自漫畫作品，這樣的中譯片名不僅產生與原名Heartstopper 相呼應的諧音雙關，也體現了求學時期課堂上沒有教的「愛情學分」這樣的說法。劇中許多主演並非專業出身，主要角色中甚至不只一人是從社群媒體上被發覺的。然而我們並不會感到他們有太多生澀之處，我想一切要歸功於成功的選角，讓他們能夠以最自在舒服的模樣，呈現出虛構人物的真實故事。

之所以稱之為「真實故事」，乃因在與劇中角色同樣年紀的階段，自己也經歷過他們面對的困境。那是一段格外注重同儕、在意他人眼光的時期，多數的選擇都是以「歸屬感」為優先。只是花了許多心思成為嚮往群體的一部分，努力讓自己變得與那群人相近，可是永遠有一道跨不去的隔閡。害怕失去我們眼中的朋友，對於格格不入的感受選擇視而不見，直到這樣的感覺愈趨膨脹，自己也不知不覺迷失在茫然之中。很多年以後回頭，才會發現「自己」遠比他們重要得太多。

然而，「找自己」從來就不是件簡單的事。光是要認識自己、找到自己，其實就會跌跌撞撞了不少時間。而在好不容易發覺自己的模樣時，也許會與預期大相逕庭，一方面擔心這樣的自己不再適合眼中的朋友，一方面害怕承受自己與他人的不同。要承認自己的不同，對於成年人都不一定是能夠泰然的，何況是十來歲的青少年？於是接踵而來的，便是獨自進退兩難的處境。雖然心中已經清楚自己真正的模樣，可是必須要再花另一段不算太短的時間，才有可能逐漸接受自己。

查理是比較早就認識自己的代表，然而即使清楚接受了不同於大眾的自己，他的遭遇卻一點也不順遂。他的遭遇也成為了其他探索中的同儕的「前車之鑑」，以致於不敢表現出、不願接受真正的自己。當然，即使同樣都是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的模樣，其實態度表現依然可以很不同。在這方面，查理的前男友與尼克就是很好的對照。即使無法接受自己真正的模樣，也不能為了保護自己，而視對方的真心若無睹。

如果說尼克是查理在黑暗中的救贖，那麼查理同時也是尼克混沌中的明燈。在遇見查理之前，尼克是人人稱羨的學生領袖型人物，與學校中的主流團體相處，也因此在認識初期，查理完全不認為尼克會在意自己。然而命運般的原分安排，似乎也注定遲早要找尋本心的尼克，在這樣獨特的時刻走上這必然的過程。儘管經歷過徬徨與不安，可是始終有查理陪伴著他。曾經以為自己毫不起眼的查理，在尼克眼中是多麽自在且多才；日子過得順理成章的尼克，未曾想過因為查理而生活截然不同。

我想與眾不同的我們，在成為查理之前，都曾經或長或短走過一遭尼克的心理。查理和尼克的相遇，從來就不是單方面的幫助，而是相互扶持。也許同情查理的人會是多數，然而他有著為數不多、卻百分之百情義相挺的友人；尼克的順遂只是表面的，畢竟主流團體中幾乎沒有真正與他契合的人，他真正的幸運其實還是從認識查理才開始的。所有還在路上的人們，真正歸屬於你的地方，一定是可以讓你展現出真實的一面，而非百般隱藏的。當我們確信了自己的位置，那一刻也才真正「接受」了自己。

我喜歡前男友最後不發一語的那滴淚，喜歡奧莉維亞科爾曼看到兒子找到自己時的欣慰，喜歡倔強做自己的艾兒，喜歡為了查理不顧一切的尼克。當然本片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想必是許多優秀攝影之下，所營造出來的初戀氛圍。而正當我們被一幀幀畫面甜蜜得無法自拔時，卻又在一場下雨的戲中更加留意到了用心的美術設計。小至橄欖球、雨傘等道具，大至房間、教室等空間，全部都是以藍色與黃色作為基調的。而藍色與黃色的關係從來就不是恆常不變的，如同查理與尼克的服裝，有時候是尼克讓查理看見生活的璀璨，有時查理則才是尼克的陽光。他們既是伴侶、也是朋友，快樂時一起享受，任何一個人脆弱時另一方無條件分擔，我想這是愛情最美好的模樣了。

你知道嗎？綠色在色彩學上，既不是暖色系，也不是冷色系，是最恆溫的顏色。沒有什麼比認識自己更重要了，如果有，那也是下一步：接受自己。無論花費多久時間，衷心期盼大家有天終能好好愛著自己。我們都值得被愛，也都有能力愛別人，可是自己最直得被系歡的樣子，一定是我們自身也認可的模樣。藍色與黃色調和產出的才不是慘綠青春，而是不會過冷也不會太熱，最安適的成長史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