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如何解讀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是「我思考,所以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或是「因為活著,所以才可以思考」,哲學家的辯證,總令人摸不著頭緒。
畫畫也是。是因為畫畫,才意識到自己的觀察,或因為觀察,所以才會畫畫?畫畫,是藝術,還是哲學?
因疫情之故,速寫是線上課程,僅能臨摹照片,無法出外寫生。
臨摹照片的好處是,時間暫停,光影不會改變,周遭事物不會改變,太陽不會西沉,河邊的船舶也不會駛離,有充分的時間,可以慢慢琢磨慢慢勾勒。
對於憨慢又墨守成規的我,臨摹,不失為適切的學畫方式。
由於臨摹照片,未親睹實景,位於暗部或遠方模糊的景物只能揣測。固執如我,總設法到現場觀察,從不同角度拍攝照片,澄清照片中不甚清晰之處,才敢落筆。
畫家的才情
對於模糊,畫家有畫家的才情。老師拿起水筆沾滿顏料,這裡一抹那裡一塗,把畫紙渲染成或淡雅或沉鬱的融合色塊。
老師說:不必每個地方都清楚,只要能凸顯主題就好。他也常說:不必畫得像尺一樣直,只要看起來直就好。
什麼是凸顯主題?什麼是看起來直?畫畫是不是很像哲學?不必過多的解釋,能意會多少,全憑個人本事。
這兩個星期,速寫課要畫「淡水禮拜堂」。
我不喜歡老師提供的照片,因為教堂前的廣場「陳澄波戶外美術館」恰在陰影之中,烏漆墨黑,很不討喜,於是改臨摹一張自己拍的照片。
畫好之後,仔細觀察兩張照片。
我的照片是初冬上午拍的,微弱偏南的陽光灑在教堂上,投射出十字架及椰子樹的影子。教堂左側的小喬木僅剩稀疏難辨的枝幹,教堂前柯設偕長老(馬偕外孫)親植的緬梔(雞蛋花),綠葉不如夏日的茂密,但也尚未落盡。
老師的照片,猜想應是盛夏午後或傍晚拍的,太陽偏北且位置較低,廣場被一旁樓房的陰影完全遮蔽且黯淡,教堂及鐘塔則非常耀眼,雪白的樓梯更是醒目,對比非常強烈。
當老師講評到我的畫作,我立刻坦承不是畫他提供的照片。老師非但沒有責怪,並仔細提點意見,依慣例,他對每位學生的作品都讚賞有加。
講評完畢後,我向老師承諾再畫一張。因為講評,才知道這張速寫的學習目的除了建築物,還有陰影及暗部。
因此,一周之內,畫了兩次淡水禮拜堂。
初學者的束縛
對於模糊,初學者有初學者的束縛。即便想要瀟灑地東塗西抹,終究畫虎不成反類犬,暗部不像暗部,反倒像擦筆的抹布。
雖無法全然抓住渲染的要領,但習得水與顏料或顏料與顏料的組合,也頗有收穫。
所以,是因為我畫畫,才意識到自己所處的時空及光影,抑或是瞭解自己所處的環境,才懂得如何揮灑,畫出心中的光及影?
冬日上午的淡水禮拜堂
夏日午後的淡水禮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