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的我_在我夢裡逝去的人們

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是潛意識帶給我們的消息。也有人說夢境和現實是相反的，夢見發大財的人可能會窮困潦倒，夢見自己死無葬身之地的人或許能絕處逢生。

無論夢境的好壞，它們都有個共通點——幾乎在清醒過後沒多久，你就會忘了大部分的內容。當然，也會有讓你一輩子「難忘」的夢境，像是看見一間乾淨舒適的廁所，接著在一片濕熱中醒來。

我很久以前聽說過，人一個晚上或許能做到七個夢，但這些夢通常我們都不會記得，就算記得也記不清。我小學時幾個印象深刻的夢，有夢見一個沒有腳的叔叔來我們家作客，醒來後我把內容紀錄下來，寫成了短篇小說。我還夢見一個殺人犯的新聞，兇手對同學痛下殺手的原因是「好奇人肉的味道」，新聞甚至播報了，兇手媽媽替兇手煮死者屍體的畫面！每當提起這個夢，我總會開玩笑說：「你知道這個夢最恐怖的是什麼嗎？是這個新聞明明是講英文的，我居然聽得懂！」

中學時夢到服飾店的假人突然衝出來，撲到我身上，嚇得我一醒來就跑到客廳大哭，父母聽完夢的內容後隱晦地告訴我，我可能是在思春，但我一點也不這麼覺得，因為我有好一陣子都覺得會有東西突然衝出來，那種恐懼實在沒有春日的美好。

從高中到大學，我一共做了四個有關談戀愛、被告白的夢，其中兩個是高中同學，一個是大學同學，一個是沒有臉的陌生人，我發誓，我真的對這些同學沒有興趣！做這些夢，是母胎單身的我太想談戀愛嗎？雖然我覺得不是，但如果是的話，我現在肯定不會再做這樣的夢。

上大學後，我的夢似乎成了連續劇，我夢到了一系列有關懷孕的夢，發現自己懷孕、孕期、臨盆等救護車……剛醒來時真的有自己在孕育一個生命的錯覺，我也和我的心理師討論過這件事，說等夢到孩子生下來再跟他分享，很可惜我都快要畢業了，這孩子還沒生下來，可能我懷的是個哪吒吧。

也有解夢說，夢見自己懷孕，可能是自己有一個正在孕育的計畫，但那個計畫究竟是什麼呢？它已經孵化或流產了嗎？我不知道，或許等羊水破了，或血流下來了，我才會得到答案吧。

夢到和幼兒園同學一起去探險、夢到未成年的自己騎機車裸奔、夢到以前喜歡的人，還夢到很多次……夢總是千奇百怪，通常我做完夢醒來，第一件事就是Google「周公解夢」，看到好的內容就是「借你吉言」，看到壞的內容就是「參考而已」，總之就是不放在心上，看完也就忘了。

分享這麼多夢境，其實只是因為我在一個平凡不過的清晨，又一次因為「在我夢裡逝去的人」而驚醒，冷靜下來後便開始紀錄這些夢境。如果夢境真的是潛意識的細語，那它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在記憶裡，我一共夢見過四次死亡，一次是我自己，一次是我媽，而我爸佔了兩個名額。父母死亡的夢境，其實我對內容沒什麼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夢裡的自己在哭，醒來後的自己也在哭。我倒是記得時間，第一次夢見我爸死的時候是凌晨四點，當時我哭著摸黑傳語音給他，要他照顧好身體，而近期夢到的第二次是在五點，天剛亮我就在流眼淚，回籠覺醒來後就開始和當事人抱怨，說他害我一大早就醒了。

我們都知道，父母會逐漸老去，且有很大的概率會早我們一步離開，但我們仍自私的希望，他們能老得慢一點，再慢一點……然而我們也得有一種心理準備，會被冠上不孝的罪名，讓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理準備。

那是高中的時候，當我走進教室，發現所有同學都在談論我的死亡，我不記得同學們談論時的情緒和內容，但那種沒人能看見、聽見自己的恐懼，至今仍深深刻在我的心裡，那實在太孤獨了，我的存在被壓抑到讓人喘不過氣。對於這段內容，我只記得不被察覺的恐懼，和一個我不太喜歡的同學突然碰到我，告訴大家我就在這裡，被「知道」的感覺我忘記了，但我相信那肯定是種被救贖的感覺。

我還記得，在我某一個時期的家的沙發上，媽媽正傷心地哭著，我站在她身後，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和她一起哭，無論我怎麼喊，她也永遠聽不見我這一聲「媽媽」。在經歷過這個自己死亡的夢後，我便決心好好活著，每一次掐緊自己的脖子時，只要想到媽媽，手就會自己放下來了——我死了，她要怎麼活下去？

對於這種自己道德綁架自己的想法，我偶爾也會怨懟，覺得我為什麼連死，也要顧慮別人？但我能怎麼辦呢，那可是我媽啊，我怎麼可以殺了她女兒？我或許還會夢見一千次死於非命的自己，會掐住自己的脖子一百次，但我堅決不會付諸行動。

天曉得，下一個在我夢裡逝去的人，會是誰？雖然解夢都說夢到一個人死亡，代表那個人會很健康，但我總有害怕自己在做預知夢的時候。我們都應該敬畏萬物、敬畏生命，要學會珍惜現在和尊重離別，或許從夢裡開始體驗，會是個不錯的選擇，即便是場惡夢，但總比在現實裡經歷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