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志未酬 卅年不晚

我家大牛慎重其事，在記事本上寫下：25.07.2022 StilfserJoch!

初入職場、青春正盛，我家大牛難得抽出空檔到團契，豈止喜相逢！大夥樂不可支，打開話夾子，七嘴八舌、說三道四，竟然生出個成年禮：揪團騎單車，七天越過八個山口。要是在台灣，大概就是又潮又夯的騎單車環島吧。熱騰騰、沸沸揚揚好一陣子，時間改了無數次，最後敲定時段，三人成行。

至於行程規畫，起初就鎖定阿爾卑斯山系。終點瞄準瑞士最高山口，海拔2503公尺的Umbrail Pass，和三公里外的義大利最高山口、也是歐洲第二高山口，海拔2758公尺的StilfserJoch。三千兩百公尺的距離，爬高兩百五十公尺，進入兩個國家，越過兩座山口，再划算不過！為整個夢幻成年禮，畫下亮麗的驚嘆號。確實是神來一筆！人人擊掌，無異議通過，也滿懷期待：在歐洲第二高山口，熱情的義大利歡呼聲中，艷陽高照、晴空朗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暢飲冰涼的德國啤酒，恣意青春和男子氣概。

照計畫進行，一路順風。最後一天下午，無預警的風雨持續增強，而且氣溫驟降，三個人都意識到失溫，也都不想把小命賠上，一致同意，保命要緊，上到Umbrail Pass，眼睜睜看著三公里外的StilfserJoch，明明近在咫尺，卻成了最遙遠的距離，逆著疾風、迎向驟雨，冷得發抖、騎得搖搖晃晃，StilfserJoch 越滑越遠，消失在視界。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壯志未酬，莫此為甚；七天八個山口的成年禮，缺了三公里外的StilfserJoch，留下未竟之夢。

之後好幾年，團契裡每每提起這事，總有人咬牙飲恨！幾次三番要圓夢，三個人已經湊不齊，更別提其他口口聲聲要跟班趕進度的，各自在職場上奔忙，欲振乏力、漸行漸遠。我家大牛徒呼負負、耿耿於懷；到柬埔寨宣教後，就更別提了！

時隔五年回瑞士一趟，每次停留六個月，把正事辦完，留下零星的空檔，怎麼都擠不出夠長的時段，可以跑一趟StilfserJoch，而每每作罷。這回大牛年逾半百，下回就是近耳順之年，務實的大牛很有危機意識，機會的尾巴越來越短、也越來越抓不準，大牛處心積慮喬時間，這次非往南跑一趟不可。

畢竟是世界級的車道，路況很好，加上晴空萬里，雖然不是假日，一路上的汽車、重機、單車，如過江之鯽。騎士們擦身而過、互相打氣，各憑本事、約好山頂見。我家大牛跟大牛牽手，一前一後，步步高升。

大牛的時光機倒帶，沿路播放，卅年前迎風逆雨、與StilfserJoch失之交臂的畫面，反覆上演。到了Umbrail Pass，大牛的腎上腺素激活，一牛當先、朝著StilfserJoch直直去；大牛牽手在後面，優雅從容慢慢追，恍如隔世、在Stilfserjoch小團圓。大牛有備而來、拿著相機，把卅年前的遺憾，連本帶利、加倍奉還，拍好拍滿。

大牛做夢沒想到，StilfserJoch的圓夢之行，竟然等了卅年！大牛更沒想到，此行竟然不是跟團契的拜把兄弟們，而是跟大牛牽手！這天，大牛可激動的...

更始料未及的是，爬山涉水到了StilfserJoch，在路標前拍照存證時，赫然發現在各路人馬到此一遊的各式貼紙中，竟然看到青天白日滿地紅！我家大牛先看到，情不自禁大聲嚷嚷：國旗ㄟ！國旗ㄟ！我十足懊惱，不知如何正視聽？下次一定要帶TAIWAN貼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