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投市場的勞動者

這樣說好像有點不禮貌，這位老婦一旦起身，她那彎駝將近直角的背部，簡直可以當作一種置物的平面，若擺上她手作的雞捲一排，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在市場滷肉飯攤前排隊等候點餐入座時，我望向這老婦，竟出現這奇異的聯想。滷肉飯與雞捲兩攤，位處斜對角，照理說是互不相涉的，不過，雞捲攤的後場製作，緊鄰滷肉飯的爐灶及點菜區，於是，來排隊吃滷肉飯的客群，從老婦的工作現場前方橫過，形成一道人牆，直到午後滷肉飯打烊，才會散去。

除了老婦，還有一名老翁，與她輪替著工作。若老婦是以此苦勞的身軀而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話，那老翁則是以明顯的肢體動作，而引人多看兩眼，並讓人猜測，是否為了宣示地盤之故。用來界定攤位範圍的，還有一台陳舊且改堆雜物的嬰兒床車，昔日在裡頭咿喔學語的幼兒，說不準就是眼下鎮守前場，將雞捲俐落下鍋油糋（tsìnn）的女士了吧。

現場屬於老舊退役之物的，還有冰箱裡的棚架，老婦剛做好的半成品，整齊排列其上，充當瀝粉的篩子。我一眼認出的原因，是我也曾留下舊冰箱裡的棚架，卻一直沒想出再利用的方式，最後還是將之丟棄了。

油湯生意實在是勞蝕筋骨的工作。滷肉飯老闆夫婦雖然年紀外觀尚不需冠上「老」字，不過已各自在手腕膝蓋戴上了護具。早些年，還能見到老闆娘與熟客笑語話家常。這幾年，拿著手機拍價目表拍熱鍋熱灶老闆一頭熱汗的客人多了，老闆沒多了笑容，倒是連老闆娘都省話了，加上排隊人龍綿長，且不時出現雞捲老翁執行固守邊疆任務，於是吃碗滷肉飯也平添不少口腹之外的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