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30|閱讀時間 ‧ 約 13 分鐘

秋之頌

Zermatt 落葉松
Zermatt 落葉松
秋,盡是老套卻美麗的Clichés
#秋#落葉#熱可可#南瓜#毛衣#紅葉林
想知道秋有多上鏡頭­? 只要順著#秋瀏覽一下社群網路平台就能讓你看到紅眼的美景。而秋景幾乎都焦聚在樹葉上。變色的葉子是這陣子最吸睛的影像,尤其是漫步秋林間的那一幕。十月起北半球從北往南,滿山滿谷的樹葉開始漸層被染上紅黃亮麗的顏色。
不少文學作品的靈感常常是來自一些微小的事物,經作者個人的生活經驗際遇,巧妙的串聯和想像而成。幾句詩,輕描淡寫,就能迸出一些想像的火花,讓一切昇華成美感的經驗。若引起了很多讀者的共鳴效應,經過很久很多人認證才能定調,然後演變成理所當然煞有其事的結合。 被拿來模仿,複製,貼上,分享,嘗試而成了我想定義的Cliché。雖然因流行而廣被使用,Cliché被翻譯為帶貶義的陳腔濫調沒有個人品味的代名詞。但秋季的迷人之處就是在於人們一見落葉,又會像沒見過一樣的興奮。然後一留影就是一個Cliché。因為落葉樹種一直是這樣成長的,千年同調。
落葉醞釀秋天特有的氣氛,再老套的照片也能博得許多許多愛心和讚。秋,是重視心情感覺美學的季節。經典的Cliché如秋風掃落葉的情境一直以來不知撥弄過多少敏感脆弱的心絃。雖被視為陳腔老調(依Cliché的中文翻譯),但總讓人不厭其煩的聽了又聽,寫了又寫,賞了又想賞。明知每年的秋都帶著同樣燦爛憂愁的老調性,但時候一到,大家抓緊賞葉潮,照片拍滿滿,皆大歡喜。 十月秋正濃
人們對於秋的感念來自許多Cliché,而以下幾個Cliché主要吸引人的原因不光是景物而是其背後層層注入的藝術能量。
「淒涼滿庭園,黃葉舞秋風。」
繼夏季急躁雀躍的樂章之後,秋以緩步調拉開林中悠然漫遊遐思情景。就如這首柴可夫斯基的《十月-秋之歌》,d小調如歌緩慢的行板。樂曲以托爾斯泰的詩句*「淒涼滿庭園,黃葉舞秋風。」為引語。 未聽到音樂,一見此詩,馬上就有感。知道這將是一個淒美的曲調,氣氛隨之上來。不是嗎? (* https://sites.google.com/site/sijideshengyinyuwenzhangxuexi/qi-ta-si-ji/chai-ke-fu-si-ji-gang-qin-qu-ji-si-ji/10yue-qiu-tian-zhi-ge-chand-d-automne)
秋—愁—揪心;葉落—分手—枯萎
人們常把秋定調為浪漫憂愁,一切美景落幕的前奏;借題發揮成美麗的哀愁。因這種聯想,人的心境也受牽動。
一顆心把揪在一起,無論是為愛為年華老逝或為亡國之痛,成為相通詞同義字。見葉子一天比一天少,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沉悶。漸濕漸寒漸灰漸稀薄的林野,使人們漸行漸遠離開樹林,縮回屋裡。人們常把秋定調為浪漫憂愁,一切美景落幕的前奏;因這種聯想,人的心境也受牽動。都成了Cliché的絕美詩詞仍繼續被人拿出來應景賞析,明明是老句,人人都能記得幾句,想要用自己的口或筆來表達秋思,但卻無能為力。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李煜)
….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李清照)
….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説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説還休。欲説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辛棄疾)
@tictaccat
人們對自然現象浪漫的連結聯想,愈想愈真實,甚至自編成一種執迷論調。秋象徵著一棵植物一年出世使命的完成,開花結果後,葉落就是結束的開始。最後留下樹枝幹孤單的站在地面上,光溜溜的在風雪中熬過冬。不見樹嘆息卻見賞葉者,愁緒滿懷,比擬枯死的落葉為自己終將同樣面臨的悲劇。
在歐·亨利著名的一部短篇小說: 《最後一片葉子》/(The Last Leaf)*。重病臥床女子用樹枝上剩下的幾片正飄落的葉子來倒數計時自己生命期限。 (* http://cgelh.csu.edu.tw:88/plan/newChinese/assets/97happytolearn/9.pdf)
「…等最後一片(藤葉)掉下來,我也就完了。」p.2
「我不願再等。也不願想什麼,一切我都不要了,只願像一片沒有了生命了的敗葉一樣,往下飄,飄。」 p.3
「休易,我太不應該。不知是怎麼鬼使神差的,那片葉老掉不下來,可見我原來心緒不好。想死是罪過。妳這就給我盛點雞湯來,還有牛奶,牛奶裡擱點葡萄酒——等等!先拿面小鏡子來,再把幾個枕頭墊到我身邊,讓我坐起來看妳燒菜。」過了一小時,她說:「休易,我希望以後能去畫那不勒斯灣。」p.4
「…那是(鄰居畫家)貝爾曼的傑作。在最後一片葉子落下來的晚上,他在牆上畫了一片。」 p.5
秋到了,分手吧!
The Falling of the Leaves*
Autumn is over the long leaves that love us,
And over the mice in the barley sheaves;
Yellow the leaves of the rowan above us,
And yellow the wet wild-strawberry leaves.
The hour of the waning of love has beset us,
And weary and worn are our sad souls now;
Let us part, ere the season of passion forget us,
With a kiss and a tear on thy drooping brow.
W. B. Yeats
說到落葉和愛情的凋零,就不得不再一次的提到這首經典絕美的法國香頌 "Les feuilles mortes" (枯葉)。這首著名詩人Jacques Prévert 詞及作曲家Joseph Kosma的創作品可說是最受全球歡迎最被翻唱的法國歌曲之一。1945年是以芭蕾舞劇: " Le Rendez-vous"的配樂登場。次年Prévert配上歌詞出現於電影"Les Portes de la Nuit" (夜之門) ,經主角Yves Montand劇中哼唱而一舉成名。至今,不知有多少海內外各界明星歌手或演奏家為此歌詮釋。其中英文版" The falling leaves "/ " Autumn leaves " (葉落或秋葉)可能更為人知,就算歌詞不也至少聽過其沙龍音樂版的旋律。落葉給人莫大的想像的翅膀及鼓動思念的情懷,這些唯美愛情詩歌百聽不厭的,配上美麗的畫面,在秋天,窩在家應景的欣賞這些老調老電影真舒服。
暖色的黃-橘-棕-酒紅是秋豐收的顏色
這是此地蔬果豐收的季節,蘋果、梨子、葡萄、南瓜;林間有野菇和滿地的堅果如榛果、核桃、栗子、松果和橡栗。秋林是小孩眼裡的金黃世界,從夏天玩水的季節到秋天林野撿黃葉,堅果,野菇;現採現嚐水果,收集和雕刻各型各狀的南瓜,他們沒嗅到憂鬱的氣息,仍快樂的走在黃金步道玩耍滿堆的落葉和堅果。 餐桌上有南瓜濃湯,南瓜派,榅桲果凍醬,香菇通心麵。蘋果原汁,蘋果西打(Le cidre)葡萄漿汁(Le moût),甜在嘴裡,暖在肚裡。
十月的菊花及桂花,秋茶花,仙客来也正盛開。花園裡除幾顆落葉樹外,仍有長青樹籬和紫竹。紫糖果樹葉落後,仍有串串紫珠果鮮亮美麗。秋不是只有落葉樹,不少長青樹還綠衣滿身不怕風不畏寒面不改色!
@sliceofpai
Cocooning
圍巾,風衣,短皮靴,花呢格紋厚襯衫,在黃葉林漫步後,回家後,托一杯熱飲縮捲在沙發裡,翻看書,聽外頭的冷風在乾葉林中颼颼作響….我這樣嚮往著Cocooning,有點盼望冷秋能趕快來。
歐洲四季分明,比在台灣更能感覺天候的變化,秋一到,早晚溫差拉大,太陽氣勢轉弱,人們自然的會由外向轉入窩居的生活氛圍,天冷日短不想在外逗留,只想與親近的人或獨自躲在屋裡。
落葉與蝴蝶共舞
「一片落葉往上飄,啊,是隻蝴蝶!」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我漫不經心坐在的翻譯課堂上聽老師講課,忘了是關於什麼主題,只記得突然一句詩鑽入耳,在腦海裡產生迴盪。我不敢請老師重複,課後也懶得問,怕自己聽錯又怕自己被罵上課不專心。只快速記下這句可能聽錯卻至今難忘的詩句:因為美,就將錯就錯收藏起來。那年代要找尋資料並不是動一下手指即可得到。迷糊浪漫朦朧又沒科學求真意念的我,就把這美句謎似的放在心頭,興致來時就拿出此句在心頭玩賞,樂此不疲。
其實許多模糊記憶有可能被歪打正著變成真。或許有些記錯的事,其事情本身未必是錯,只是背景時空或真實狀況沒被正確的拿捏到。當年那首有俳句意味的詩句所描寫的景,有一天我親眼看到了。
那是在好久好久以後,我住瑞士鄉間遛狗時突來的一場驚艷奇遇: 走在秋林中,看見了一首詩,活生生地呈現眼前,真有一隻蝶,形色如葉,從地上起飛!這情景成為我一個刻骨的心動經驗。而且一年過一年,這經驗成了吸引我漫入林間的動機。習慣成自然,這成了我個人的秋季Cliché。
落葉開始飄落,滿地的橡樹葉橡樹果,參雜著其他白樺椴樹榛樹桐樹,不同層次的黃,我想仰望一片片黃葉華麗迴旋落地的美景。走在底層葉漸呈深暗棕色,上層仍酥脆黃金色的落葉毯上,沙沙擦擦作響。不小心驚到隱形落葉間的橘棕粉蝶,一隻看似葉的蝴蝶突然輕盈飛起…。
我後來也找到了類似這句詩意的正宗俳句:
落花枝に帰ると見れば胡蝶かな
看是落花返枝頭,原來是蝴蝶*。
作者Arakida Moritake 荒木田守武 (1473 –1549),但引領我追到這首詩的卻是Ezra Pound。在他解讀分析日本俳句藝術時,曾拿這首來做說明...
The fallen blossom flies back to its branch:
A butterfly*.
我找到了這位因Pound 的解讀而成名的原作者荒木田守武!當年我可能把櫻花聽成落葉,原本是墜地春花往上飛的情景。但這又是個多麼美麗的錯誤葉,與蝶好像更相似!
小楓樹漸漸長大
記得當初從美國新英格蘭燦爛繽紛的火紅楓葉的秋林來到瑞士時,只見滿山盡(只)是黃葉。有些失望,但也漸漸習慣且慢慢喜歡上。現住的家原有一大棵人見人羨的日本楓。但因太靠牆,根鑽進牆引起滲水,所以必須割愛。砍樹的人說不可能遷移,一砍就不可能再活。朋友不相信,覺得他們為省事才這麼說。朋友幫我留下一株枝葉,種到別處,它竟奇蹟般的重生。 秋景並沒牽動我憂鬱情緒,也許是太陽帶來的光明,蝴蝶雀躍飛舞,一切正美好。能讓我情緒陷入低潮的,是陽光。天一陰,我的心情會變灰暗。在瑞士有十月的馬鈴薯假 (傳統上是讓在學的孩子回家幫忙農作物收割。雖然時代過了,假仍繼續給) ,正巧讓人趁入冬之前先去補足戶外陽光,賞秋葉。就如同二月時的滑雪假,不外也是鼓勵人到山上陽光處。因為,沒有陽光,人的心情容易鬱悶,為了全民健康而放假,可見陽光是多麼重要的生命元素。
秋要來, 夏卻遲遲不去
今年十月天氣異常的暖活,秋老虎持續發威,幾乎給人重回到夏季的錯覺。十月下旬雨終究來了,正巧日內瓦開始放秋假,秋風秋雨愁煞人! 幸好,雨下了兩天後就轉晴,回溫。準備好的秋季外套,短靴,長裙沒派上用場。幾次出門,帶折傘和外套,卻常熱得一身汗。天氣異常的暖和,大家當然開心, 露天咖啡成天滿座,但心裡總覺得這天氣很反常,忽冷忽熱,許多人因此感冒,而一旦感冒又會懷疑是否得新冠。目前疫情雖無人理會,但人們仍心有餘悸,深怕冬季防疫機制重啟。
每年十月最後一個星期天,通常也是在假期的最後一天(今年是10月30日萬聖聖節),零晨三點起,歐洲將換回冬令時間,也就是調回原本的兩點。雖然早上能多睡一個小時,但也意味著太陽會早一小時下山。明明只是換回正常時間,卻有被剝奪感。每年春假時轉為夏令時間心情喜孜孜,因賺到一小時的陽光,晚上九點半天還亮著。如今入秋後,在日已漸變短的同時,夜又將早到一個小時。平常近七點,現變成六點!不久後將漸漸的進入晝短夜長的冬日作息。計較這也無用,還是把握時間趁熱時再多曬些太陽,盡情欣賞當下美好的秋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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