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湯和阿姨們

我酷愛泡溫泉。在各種溫泉形態裡，最喜歡的還是在大自然中的裸湯，或是它比較雅致的外來語別名：露天風呂。

我在幾次泡裸湯的經驗裡，觀察到一些有趣的事。例如，泡裸湯的客人普遍年齡層較高，一眼望去，大概都是超過五十歲的阿姨們。她們通常都非常自在，有些喜歡聚眾聊天，有些享受安靜地閉目養神。當然也是有年紀比較輕的客人，但屬於少數中的少數，通常會待在池子的旁邊或角落，並且離人群有一段距離。

我想一個人泡湯的樣子，或多或少也反應了她在外面的生活方式。喜歡一邊泡湯一邊跟別人數落老公和小孩的太太，大概平常在生活中也習慣如此；一個喜歡自己在角落享受寧靜的女士，大概個性上也不是一個太喧鬧的人。

另外，有時候裸湯裡出現的現象，也跟某些辦公室文化會出現的互動現象相疊合。

我有一次在一個政府單位所管轄的森林公園泡湯，因為是第一次去，加上公部門經營並不像飯店門口會有毛巾、浴帽等備品發放，我自然地走進去之後才發現需要戴浴帽。但當時我已經褪下所有衣物，置物櫃也早已上鎖，週邊又沒有泳帽販賣機，我只好把頭髮紮好，硬著頭皮到旁邊一個燈光昏暗的角落去。

沒想到還是被一位眼尖的阿姨發現了。她用整個泡湯池都聽得到的聲音說：「小姐，妳怎麼沒有戴泳帽？」雖然我立刻跟她解釋我的泳帽被鎖在置物櫃了，但她顯然不滿意。她的聲音也引來其他阿姨圍觀，大家的目光突然都不友善的轉向我。

進退兩難的我，此時突然聽到一個小小的聲音說：來吧，我有多一個泳帽，可以給妳。轉頭一看，是一個瘦小的阿姨，她跟我比了比遠方，示意我跟她一起去拿。

我在大家的注目下，快速離開了池子，跟著瘦小阿姨去拿泳帽。

現在想起來，要是沒有瘦小阿姨願意伸出援手，我可能會對此地留下一個小小的負面陰影，當時也沒有辦法再回來泡湯；幸好有她慷慨送給我的泳帽，讓我可以再回去加入泡湯的行列，沒有錯過這次的裸湯體驗。

這個小小的插曲讓我想起當年初踏進職場的樣子。我待的第一個辦公室充滿資深女性員工，也有許多既定的規矩和潛規則，新加入的年輕新人總是動輒得咎。如果當時有人願意搭把手，應該就能改寫很多我關於當時職場的記憶。

不過，已經長大的我畢竟還是不太一樣了。如果是以前，我大概被講個幾句覺得沒面子就會難受地離開，但現在的我，戴好泳帽後，還是能繼續自在地走回池子來。

畢竟，跟小小的失誤比起來，這難得來一趟的體驗和快樂還是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