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問施明德:浪漫是什麼?
他回答:「明明知道有限的資源,去追求無限的目標!」我知道,施明德是浪漫的,他也以自身去實踐這個浪漫!
在臺灣當代,施明德是一種傳奇。
他是印象中第一個當代全臺灣追緝的江洋大盜(第二個是陳進興)。高中時,只要走出校門,不管走到那裡,都可以看到通緝他的海報,公車站牌、雜貨店門口、街頭巷尾。許多年之後,蔣勳對七○年代所做的回顧文章中這麼寫:「美麗島事件逃亡中的施明德彷彿古代傳奇中受難的俠士,每一天使閱報者追縱著他的逃亡成功而有一種不可言喻的興奮和祝禱。他代表了潛藏著的大眾與惡人摶鬥的緊張與快感,逃亡的俠士是比養尊處優的政客更令人尊敬的。」
不過,唐諾在稍後也寫文章消遣了一下蔣勳:「我得承認自己大概一直是個很魯鈍的人,每每大事發生時,我總是看不清其意義及往後的深遠影響,唯一的好處可能是少了痛苦,比如說,我讀蔣勳的文章,心想,一個人究竟如何,才可能懸心掛念施明德俠客般逃亡安危,和外表若無其事依然優游讚歎美麗的散文之間,取得某種緊張的平衡……」
施明德在牢中總共待了25年(包括美麗島事件之前被關過的幾年),卻還能保持著寬和之心,直到現在甚至還常不識時務地幹些知其不可而為之的事情,這點浪漫是最令人心折之處。
沒錯,知其不可而為之,是浪漫不同於現實的一個表徵。我學生時代編刊物,偶爾需自己動筆寫文章時,我用筆名吉訶德(唐吉訶德去掉貴族稱謂的唐字)。
整整高中三年,每個要上學的清晨,我一定聽一次夢幻騎士的主題曲(當時錄了一卷三十分鐘的錄音帶,起床時按下去,三十分鐘播完剛好出門,這錄音帶中包括有這麼一首歌。
夢幻騎士是電影,其中主題曲歌詞如下:
「去做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
去打一個不可能打敗的敵人
去忍受無法忍受的哀傷
去改正無法改正的錯誤
去追求貞潔完美,不管相距多遠
即使雙手筋疲力盡
仍要盡力去摘那摘不到的星星
我的天職便是去追尋那星星
或是去為正義而戰,毫不猶豫,毫不躊躇
或是下到地獄去,只要是為了最崇高的理由
我知道,只要能守住這光榮的使命
則當我躺下安息的時候
我的心將會平靜、安寧
這個世界也會變得更好
我還知道
這個人已滿身創傷
卻仍鼓起了最後的一絲勇氣
奮力去摘那摘不到的星星!」
總覺得荒野伙伴是具有浪漫氣質的人。
因為我們是不顧現實環境個人利害,因為我們相信當我們努力之後,未來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好。
有位精神科醫師曾這麼形容荒野的伙伴:「在檢查精神病患時有個評量表,我們發現荒野伙伴完全符合這些指標,看見了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細微的蟲魚鳥獸),聽見了別人聽不見的聲音(你聽!有隻蟲在叫),幻想達成別人看似無意義的事情(購買沒有用的荒地留著繼續讓它荒著)……」偏偏這些「怪怪」的人像獅子般有堅強的信心,像駱駝般有綿長的毅力,像長頸鹿般看到了更遠的道路,像天鵝一樣,在獨處時有群體的懷抱,在群體中還有獨處的心。
是的,荒野的人,都是浪漫的理想主義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