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與自己捉迷藏——讀楊宗翰《隱於詩》
《隱於詩》的作者楊宗翰在致力學界二十年編纂《台灣新詩史》後,終於回到創作者的行列,以詩句向世人傾吐星空下斑斕的秘密。
《隱於詩》分為五卷,加上期刊論文附卷,是一本又精實又輕盈的詩集——有學者的推究叩問,亦有詩人的逸興遄飛。而這也是此書的基調,在諸般現實之上,詩人往往點睛一筆,在酷冷異境嵌入詩意的雅興。我以為這也是種召魂,召喚不斷迷途的初衷,召喚從未忘懷亦無暇親近的「詩」。
關於寫詩的恐懼,楊宗翰認為是「當屬一首詩的創作經發表後,其中真實作者(writer)、隱含作者(implied auther)、敘述者(narrtor)將如何被武斷連結、恣意聯想,最終導致『我』的無處可藏,
無路可出,甚至對一切無計可施。」是以在「詩」裡,三者合一抑或三位一體的概念,也許更能詮釋創作者的靈思境界。詩中凡有所感所想所行,都是出於本位的「我」,再無法讀取其他位址。「星為誰灑/路為誰凝」〈答案〉當楊宗翰寫詩之際,就不再為他人點亮星圖,選擇自己成為一顆恆星。
在【卷三】有誌之中,仍可窺見其身為學者的理路脈絡,〈SUBLIME,2000——遙寄林燿德〉:「誰用言語重組星空/卻被語言規矩成傷?」用問句指出內心的矛盾。如果學術是歸納作品的邏輯,那創作的思維無疑是打壞所有規矩。如此矛盾的關係,亦可見於〈哀樂二三〉:「瑪麗亞在十字架上/看我/落日鞭打著羊群/小鎮用炊煙/引燃了上天的裙帶」〈關係〉,造物者與被造者之間的符碼如何轉換,主權又該如何位移,是「詩」永恆的模糊地帶,我們永遠無法表明立場,甚至從一而終。
楊宗翰除了延續詩藝的傳統意象,在形式上也嘗試新的突破。【卷五】五行以十二首詩,在五行的規格裡抒情達意:「夜晚習慣戴墨鏡/抹黑與天的距離/是心情雕塑出風景/看芒草放牧/滿山星群」〈夜遊〉巧妙雙關「抹黑」一詞,形成失憶的路徑,而夜色黯然之中,白日青春的種種格局亦失去界線,足供詩人揮灑絢爛宇宙。
詩人「小隱隱於學,大隱隱於詩」的心志,留下斑斑詩句,隱然於市井之間,又渴望被看見,在某個時刻與我們寂寞的心神共振。而我們是不是為現實所困,在夜裡隱藏一些夢想的星子只供獨酌?